未央星宫，秉笔星。

    冰色星球，白色的雪，蓝色的冻土，连纵贯的山脉都酷似一把把晶莹冰剑，高万仞、入云霄。

    彻骨的温度无声拒绝着绝大多数生命的进入，似乎专门为诉说某种自然的荒寂美感而存在。

    冰峰绝巅之上，一座银白色的宫殿矗立着，殿前牌匾上高书两个银钩铁画的大字：

    辅国！

    殿内冰玉似的床榻，一名气质卓然纯净的女子斜斜倚靠。

    其身后上千只纤手一一舒展，伸张，像开屏孔雀的尾羽般随风摇摆，柔和灵巧。

    但她美目紧闭，一动不动，仿佛沉睡。

    牧杳然，又称牧辅国，内侍中地位最高的三位之一。

    内侍是一种特殊的智能生命，与其他同类相比，他们有着额外授权的行事准则和个性，甚至还有正经的官职在身。

    因为833年智械危机之后，对所有智能生命进行了逻辑封装，不虞忠诚度的问题，内侍们深得皇帝信任，是朝堂上一大势力派系。

    要不是他们轻易不得踏出未央星宫，身份又不大被人看得起，恐怕权柄会更加煊赫。

    “辅国大人。”一个笼罩在兜袍中的身影轻轻唤道，“秩序之眼新成员的考核测试结果，是您亲自过目审批，还是交给其他内侍？”

    秩序之眼作为皇帝监察天下的双目，每一位成员的录用都需要内侍来把关审核，不可能让人为因素在里面起到的作用太大。

    闻言，女子的眼睛慢慢睁开，露出绚丽的瞳仁。

    那缀满金色饰物，高贵端庄的身躯伸过懒腰后，在床榻上坐正。

    “自然是我亲自审批。”女子的声音空灵动人，让这方世界都变得平静安适。

    “明白。”兜袍身影递上一摞软玻璃般的文件载体。

    从他衣袖的云纹和露出的手腕来看，分明是一个人类，并且是贵族。

    帝国内都是智能生命伺候人，此时却是人来伺候智能生命，足见牧杳然的非凡身份地位。

    牧杳然身后的一只纤手伸出，拈花一样点在文件载体上。

    这次测试共有十七名种子选手参与，综合评价最高的人名叫纪成，东英仙行省，白山星人，纯正帝国血统。

    无论每次考核有多少人参与，秩序之眼都只录用一人，因此提交上来的只有纪成的资料，如果纪成被内侍们淘汰，才轮得到后面的人。

    至于特意提到血统，是因为在银河帝国内任何地方，黑发黑瞳的人都会更吃得开一点。

    牧杳然的眼睛仿佛扫描仪，飞快浏览过资料，声音依旧空灵平静，不夹杂情感：“构陷剧本的记录被破了，865秒指认出真凶。”

    裹在兜袍里的人闻言，腰板微微一僵：“他发现那处留在喉咙中的破绽了吗？”

    “2008秒，同样破了记录。”

    二十秒啊……那人躬身一礼，淡然回应道：“看来这次秩序之眼找到个不错的苗子。”

    牧杳然平静空灵的声音继续补充道：“并且他识破了西202区的原貌。”

    兜袍人沉默了几秒。

    “有意思。”

    能破掉构陷剧本的记录，并不能让他多惊奇，但识破西202区的原貌，就让人不得不重视起来了。

    “他的天赋测试结果，同样是甲上。”

    兜袍人愣在原地。

    “这不可能！”

    “天赋测试要达到甲上的难度可比推理剧本的难度高得多！”

    他几乎是失声而叫，随即反应过来，连忙道歉：“对不起，辅国大人，我失态了。”

    牧杳然露出一个能用尺子比量的标准微笑：“我不会介意这种事情。”

    “辅国大人，我能请辞失陪一下吗？”

    “可以。”

    兜袍人施了一礼，走出殿外，将隐在袍内的械衣放出来，打开通讯道：“去挖一个人。”

    “谁？”

    “秩序之眼的新晋成员，名叫纪成。”

    “这……这可不好挖啊，秩序之眼有多小气、多护犊子你是知道的。”

    “你别忘了，数据飞升计划快进入人体实验阶段了。皇家科学院那边早就放出风，只要稍微了解一下情况你就不会说出这种蠢话。”

    兜袍人愤然挂掉通讯，让械衣飞回袍中，转身回到殿内。

    “那么，辅国大人，您准备如何裁定最终评分？”

    “我和你们人类不同，只会从帝国的角度考虑问题。”

    牧杳然高贵端庄的脸蛋并无半点表情，“既然是人才，我当然会给高分。”

    她的一只纤手轻轻按在档案资料上，再抬起时赫然出现了三个朱红批字。

    兜袍人昂起脖子，探向朱红批字

    甲上……上？

    兜袍人眼神倏地凝固，看着这三个字，足足十多秒才从惊愕中恢复，“这是什么评价？”

    他从未见过甲上上这种评价。

    通常来讲最终裁定都是把推理分和天赋分做一个平均，取个中间档，而这个甲上上，看起来比甲上还要高一点的样子。

    “我做事，不必和你解释。”

    牧杳然依旧维持着微笑，平静而端庄。金色的耳坠、金色的发链、金色的钿钗，金色的眉间花，熠熠生辉。

    哒哒哒。

    又一位罩在兜袍里的人走进殿内。

    “秩序之眼的董文瀚，刚刚发讯向我询问考核测试成绩，辅国大人，该如何回复？”

    “他刚刚升职为司长，一位司长确实有资格提前知晓成绩。”牧杳然缓缓点头，递过手中的文件载体。

    “把结果发给他。”

    “是！另外，册封大典的事情还需要再重新捋捋吗？”

    “不必，只要把北门尉的事情处理妥当就足够，你们都下去吧。”

    两名兜袍人都施礼退去，冰峰之上的恢弘辅国殿如今只剩下牧杳然一人。

    桌案上凭空升起一份封存级别为绝密的资料。

    不过作为秉笔内侍，替皇帝审批奏章的千手辅国，再大的绝密也有权查看，而这份资料显然已经被她翻阅过多次。

    “白山星案……纪成……”

    牧杳然绚丽的星瞳中闪烁着人类才有的光彩。

    ……

    未央星宫，朝堂玉阶之下。

    董文瀚和周围好奇的同僚们等了许久，才终于等到了回信。

    “来了！”

    “打开打开。”

    “快看看纪成的最终评价是什么。”

    这次有幸与董文瀚一起进宫面圣的，都是参与了这次白山星案的同僚。只是有些跟着去了白山星，有些人是留在帝都负责另一些辅助型工作。

    因此都知道纪成这么一个人。

    嗡——

    董文瀚的械衣射出一道光屏，回信直接在众人面前展开。

    “甲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