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盛玉已经识趣地带人离开了嘉乐堂。
京兆杜家虽然不是什么顶尖的豪门大族,但在京城当中,也不是一个可以让人随意拿捏的小家族。
如今杜吒这位京兆杜家的家主亲自登门拜访,显然是和杨勇有大事相商,她一个妇道人家,这时候还是能避一下就避一下的好。
杨勇和杜吒两人相对而坐,杨勇主动为杜吒倒了杯茶, 谦声笑道:“杜郎君亲自登门,想来应该不是随便来看小王的吧。”
“齐王殿下说笑了。”
杜吒摇了摇头,脸色一如既往的温和,道:“齐王殿下当初得圣人天恩,解除了东宫幽禁,在下正巧还在回京的路上, 没来得及亲自向殿下前来祝贺。
如今在下刚刚回京, 还没来得及打理府中事务,便前来拜访, 自是为了恭贺齐王殿下。”
杜吒本是昌州长史,前段时间奉旨调回京城,准备在礼部任职,这一点他倒是并没有骗杨勇。
当初杜如晦身为杜家的嫡系长子,能这么轻松就被高盛道带出来,这也是极为重要的一条原因。
不过杜吒却并不是如他所说刚刚回京,而是早在几天前便已经回到了大兴。
但杨勇并未揭穿。
不管怎么说,杜如晦如今已经在齐王府任职,这一点是无可更改的事情。
杜吒虽有私心,可人家毕竟身上连着这么大的一个家族,没点私心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至于如今之所以能来齐王府,说到底,还是今天厨艺大会的作用。
但杨勇却没有继续将话题挑明,只是接着杜吒的话,举起茶盏向杜吒笑着敬道:“杜郎君从昌州地方调任京城礼部,也是高升。
既如此,小王便在此以茶代酒,先行祝贺杜郎君了。”
杜吒不敢怠慢, 也连忙举起茶盏回敬。
“不敢当,不敢当,都是陛下抬爱。”
“诶,这朝廷官员数千人,杜郎君能从这么多官员中脱颖而出,想来也是在昌州立了建树。
父皇提拔杜郎君,看中的,自然是杜郎君的能力。”
“殿下谬赞了。”
杜吒微微低头,谦逊地笑着,道:“在下也就是在昌州修了修水利,多灌溉了些良田,让昌州百姓每年能多收获一些粮食罢了。
都是一些小事,和殿下的盐务监相比,都是小事。”
话中谦逊,但却也将自己在昌州的作为抖落的一干二净,令杨勇眉头不由地上挑了些。
民以食为天,可不是一句玩笑话。尤其在这个时代, 粮食产量并没有后世的那般高产, 朝廷和国家对于粮食的重视程度是极高的。
像杜吒这种兴修水利, 灌溉良田, 让整个昌州的粮食产量增加的事情,那绝对是极大的功绩。
想想也是,杜吒一个昌州长史,还不是昌州刺史,都能直接被调到京城的礼部任职。
足以见得朝廷对此事的重视。
而杜吒将这些事情说出来,显然不是跟自己随便说说玩的。
恐怕其中,也有向自己展露能力的意思。
毕竟杜家的根基就在京兆,他可不是像那些地方官儿被调到京城一样,毫无根基势力,他可是有着自己的助力的。
也就是说,他一旦去了礼部任职,可不会仅仅当一个吉祥物摆在那边,而是真的能手握一些权力的。
而且杜吒在说自己功绩的同时,又将杨勇的盐务监也顺带着捧了一下。
如果只有前半段的话,难免会让人觉得不太舒服,即便是杨勇也是一样,但如果多了后半段话,便会让这种不舒服大大减少。
先说自己很牛,然后又说上一嘴你比我更牛。
这种说法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向来是无往不利,也是最能够在人与人之间拉近距离和好感的。
杨勇也是人,自然不能免俗,不过他还是很敏锐地抓住了杜吒接下来的重点——盐务监!
看来看穿自己这些手段的人,不只是东宫那边。这些世家大族,恐怕之前也是没少往这方面下功夫。
“杜郎君这番功绩,当真是功在社稷啊。”
杨勇心中笑了笑,嘴上顺带着捧了一下杜吒,随后便道:“不过杜郎君将小王拿来做比,才是真正折煞了小王啊。
杜郎君兴修水利,能够福泽一方百姓。可小王这盐务监说来说去,倒也没给百姓带来什么太大的实惠。”
说着,杨勇不由的叹了口气,语气也变得有些落寞。
“还是小王无能啊。”
杜吒握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
说实话,他觉得杨勇有些无耻。
盐务监一事,都已经将朝野百官搅的鸡犬不宁,结果现在杨勇这位当事人却说自己什么都没干……
自贬也没有你这么自贬的啊。
不过杜吒怎么说也是在官场历练多年,这种无耻的老油条,他也不是第一次见。
“殿下有所不知,这做成一件事呀,总是开头难,后面易。
就说在下在昌州做长史之时,当初要开掘沟渠,这渠修在哪?从哪里开始修?又要引哪条河的水,才能保证着沟渠能源源不断的得到活水,中间又会经过了哪家百姓的土地,要如何去补偿那户人家……里面要做的准备事情可真的是太多了。
可如果能够将这些事情都准备完,那么再继续开沟渠,引水灌溉农田那便是水到渠成之事。
而殿下如今的盐务监,和在下在昌州修沟渠,却也是一般无二。”
“哦?”
杨勇知道,这杜吒要说到此行的重点了。
不过,他还是假装自己没听出来一般,诧异地捧场询问道:“不知杜郎君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当。”
杜吒连忙摆了摆手,脸上做出一副惶恐的样子。
笑话,虽然他是京兆杜家的家主,但和杨勇这位皇家亲王,还是有一定差距的。
尤其是现在杨勇手握盐务监,俨然有东山再起的架势。
自己身为臣子,去给这样的一位皇家亲王指点,那若是传了出去,自己必然会被扣上一个以下犯上的帽子。
“只是一点点浅薄的见解,也是在下在昌州做事时,所有的一些心得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