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
内房中,贾敬苍老的面庞看着高大挺拔的幼子,眼中隐隐泛着泪光。
“不见得吧。”
“父亲大人虽然久未回府,可眼线却从未离开府内半步。”
“只是盯着何人,也不会盯着儿子,自然不知道儿子的近况。”
贾玚依旧不假辞色的说道。
语气极为冷淡,似乎并未将贾敬放在心里。
听到这话,贾敬脸色一凝,直勾勾的盯着贾玚:“玚儿,你此话何意?”
然而,贾玚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指了指房外,笑了笑道:“此为霸王铁骑,皆可以一敌百。”
“距离此地不足十里的密林深处,三千霸王铁骑,一人三马,枕戈待旦。”
什么?
闻言。
贾敬脸色大变,三千铁骑驻扎在燕山,这怎么可以?!
神京虽为大乾中枢,可实际驻军只有京营五万人和五城兵马司数千人。
别人不知道,他这个曾经的宁国府主事人怎么可能不知道京营驻军的战斗力连寻常团练青壮都不如。
若是这三千霸王铁骑真如贾玚所说,那至少从神京杀穿一个来回,不成问题。
如此强兵竟出自贾家,还驻扎在天子脚下,这消息要是传了出去,整个贾家都将毁于一旦。
“你到底要干什么?”
此时此刻,贾敬再也端不住了,怒声质问道。
他苟且在这玄真观十几年,就是希望能给贾府留条活路。
但是现在,这条活路又被自己的幼子亲自斩断,试问他如何能忍得了?
“父亲大人这话说的有点搞笑。”
“我想做什么?应当是您想做什么才对。”
迎着贾敬的目光,贾玚摇了摇头,意味深长的说道:“十几年间,每年至少数万两白银。”
“近百万两白银几乎掏空了宁国府的家底,要不是人少,恐怕我那位珍大哥和侄子都要去街上讨饭了。”
“那位给了你什么许诺,值得你这般呕心沥血?”
“甚至不惜冒着滔天大罪,硬是要帮他照顾亲女。”
轰隆!
这话就像晴天霹雳打在贾敬头顶。
“你..你怎么会知道?”
贾敬满脸惊骇,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幼子。
“知道什么,知道我那位侄儿媳妇是皇家子嗣,还是知道您把钱送给义忠亲王做起食之基。”
“呵呵,我说父亲大人,你好歹也是宁国府主事人,要不要这么愚蠢。”
“你们之所以觉得义忠亲王还有机会,那是因为你们认定太上皇会支持义忠亲王。”
“可你们有没有想过太上皇何等英明,他真的会让自己选定的儿子失落皇位吗?”
“当今才是太上皇真正选定的继承人。”
目光如炬,贾玚沉声道。
这一消息彻底让贾敬陷入了癫狂中。
“义忠亲王讲义气、重感情,这本没有错。”
“但国朝历经两帝,开国元勋、元从勋贵还有大大小小的官员世家。”
“连年征战不休,留下了多少窟窿需要去填补。”
“若真让他坐了皇位,恐怕这天下要不了二十年就会分崩离析。”
“相反,今上生性凉薄,心黑手狠,只有他坐皇位才能大刀阔斧的改政,延续大乾统治。”
“您觉得太上皇选错了吗?”
贾玚继续问道。
恰恰是这一问成了压倒局势的最后一根稻草。
简简单单的两番话讲出了国朝更迭的辛秘。
“哈哈哈。”
“枉我自誉一世聪明,却不及竖子看得开。”
贾敬满脸癫狂的大笑道。
时至今日,他才明白自己不是在给贾府留一条路,而是在葬送贾府的最后生机。
不管是这十几年的暗通款曲,还是那位皇室子嗣,全都将成为雍熙帝处置贾府的把柄。
而这一把柄是他这个贾家族长亲自送到雍熙帝手边的。
“行了。”
“父亲大人,我没空在这陪你悔恨。”
“我今日此来是想告诉你,贾家喜欢当别人的刀,我不喜欢。”
“我要做执刀人!”
贾玚一声厉喝将贾敬从癫狂中惊醒。
他看着眼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心中隐隐泛起波澜。
“你要我做什么?”
“从今天开始,你还在这玄真观,每年的例银照旧,但这笔银子,我会派人处理。”
“此外,我需要一个晋升之机,一个能堂堂正正站在宁、荣二府的机会。”
“贾家这些年越发了得,破门灭门、放贷害命...”
“我可不想有这样一群人拖后腿。”
“这天下,陈家坐得,我也坐得!”
掷地有声的话语在整个内房中响起。
金戈杀伐之意伴随着阵阵杀机肆虐开来。
贾敬久坐玄真观,多年没有见过这种阵势,不由得被吓了一怔,愣在原地。
他真没想过自己这个看着清秀淡漠的幼子竟然还有这样一面,如霸王临世,威不可挡。
这倒是让贾敬心中再度升起了一丝火焰。
或许破局之法不只是臣服,还有逆流而上,冲破藩篱。
“前些天,草原有消息传来。”
“漠北鞑靼聚喀尔喀、土默特、扎萨克图汗、土谢图汗、车臣汗五部计三十万铁骑欲叩大同、宣府。”
“我亲自出面联系故旧,为你谋得一个军职。”
“此外,贾家诸事,当平则平,断不可妇人之仁。”
说话间。
贾敬从怀中取出一块玉珏,交给了贾玚。
“这是...”
见状,贾玚皱了皱眉,问道。
注视着他,贾敬意味深长的说道:“此乃先宁、荣二公传下的贾府族令。”
“不只是宁国府听令而行,荣国府,金陵十二房皆须听其令。”
什么?
闻言。
贾玚有些吃惊,这修仙的老头子居然还藏着这样的杀手锏,只是他为何不交与贾珍。
可转念间,贾玚就明白了,贾珍其人不堪重用,此等重物交给他也没用,反倒助纣为虐。
看样子,如果不是他今天跑到这来摊牌,贾敬恐怕会把这东西带入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