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宅是陈德兴的住所,位于陈家村的核心地带。
一幢四进的高大宅院周围,是一片望不到边的农田。
闽地多山,
这一大片肥沃的农田,有一大半是拜陈德兴的祖父所赐!
因为,
他的祖父,考取了进士。
朝廷对读书人宽厚,一旦考取了功名,只要是他们名下的田地都能免税!
免税的土地多了,但朝廷的开支并没有少。
这就意味着,剩下的没有免税资格的土地,必须承担起更高的税赋!
大明开国几百年,
随着考取功名的读书人越来越多,
农民的税也加了一次又一次...
在层层加码的税赋重压下,
许多自耕农实在不堪承担高额的税赋,于是,只能将自己的土地投献给那些有功名能够免税的文人士子。
陈德兴也想要更多的钱财,也想想祖父那样给家族攫取更多的土地!
只可惜,他实在不是读书的料,考学一生,到头来,连个童生都不是。
哼,谁说我读书不行,考不了科举就不能为家族立功了?
族人还笑自己败家,卖了城西的庄子不算,几乎把除了核心土地外所有的地全都卖给了外人。
呵呵!
今天,他就要让族人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本事!
陈德兴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子,长子陈永成、次子陈永胜,领着三十多个家奴,浩浩荡荡的杀到了城西草盟所在地!
“还回来!把老子的庄子田地都还回来!”
“什么你的庄子?!这里是草盟!你都卖掉了,银子都收了!!难不成你还想抢劫不成?!”对于这个荒唐的要求,王慕文大声怒斥。
陈德兴的长子陈永成不甘示弱的吼道:“你个外地人横什么横?这是咱祖上的基业,咱不卖了,买回来,这不成吗?!”
“放屁!”陈德兴一把将儿子推开,“买什么买!官府都判了,这地,你们必须还给我们!”
“胡扯!我们真金白银买的地,官府凭什么让我们给你?真当老子不懂王法吗?”王富贵也动了怒。
“王法?永佃就是王法!实话跟你们说了吧,我卖的田地的佃户全是永佃户!”
“永佃户已经去县衙,请县太爷大人做主和你们解约了!你们这些外来户,是不是连县太爷都不放在眼里了?”
县太爷王富贵是不放在眼里。
永佃?
王富贵父子都不是农户出身,只是大概听过这个说法,对这个法令并不熟悉。
看陈德兴张牙舞爪,信心满满的样子,心里隐隐不安。
这时,曾唯儒突然领着一大群仆役迎了过来:“陈老爷,永佃的事情老夫知道!这事,咱们还是坐下来好好商量,免得伤了和气!”
优势在我,凭什么要给你们和气?!
你特么读书读傻了吧?!
陈德兴觉得曾唯儒这人是个大傻蛋!
“商量个p,你们都给老子滚出陈家村!”
这一路上,陈德兴对庄子的变化非常满意。
听说这群人搞了些特别的堆肥手段,让本来贫瘠的薄田长势喜人。
最好笑的是那个买家实在是二的可以,居然自己不知道从哪里买来了很多没见过的庄稼种苗,全给田里种下了!
甚至就连那些荒着的山地、石滩现在都种上了粮食!
只要把庄子收回来,
这些就都是我的了!
只可惜,
像这样的傻子天下也没几个!
否则,
他真想把自己所有的田产都这么卖上一回!
不等曾唯儒和王富贵表态,那群随着宅子一同被发卖,又被朱常洛撕掉身契的仆役,现在在草盟充当雇工的人全炸了。
“不行,绝对不能把庄子还给陈老爷!”一个叫阿根的雇工冲了出来。
陈德兴对着阿根啐了一口:“狗奴才!居然敢对着主子乱吠!”
“我不是奴才!骆先生已经去了我的奴籍,我是良民!我是跟着夫子学道理的良民!”
想到以前在陈家被主子肆意打骂的日子,阿根就浑身发抖。
那样的地狱,他再也不要回去了!
“啪!”一个土块砸在了陈德兴面前的地上。
一个丫鬟打扮的瘦弱少女,她手里抓着土块,激动到几乎站不稳,但眼神却坚毅异常:
“滚回去,这是我们的草盟,不是你们陈家的地盘!”
“妈的,你个小贱蹄子,反了天了?!”
陈德兴怒不可遏,他对着家奴下令道:“愣着干嘛,给老爷撕了这些大逆不道的玩意儿!”
面对咄咄逼人的陈家父子,和人数远胜于自己的家奴。
草盟这边,竟然没有一个人退缩!
只要过过一天人过的日子,谁还愿意再回头当奴才呢!
“我就算死,也不能让你们抢走我们的草盟!”
对!
这个给了他们几乎是重生机会的草盟,就是他们的家!
家怎能容许别人来践踏!
他们没在怕的!
阿根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根扁担,他高高的举起了扁担,对着陈德兴带来的家奴振臂高呼:
“兄弟们,难道你们都忘了吗?这个该死的陈扒皮他是怎么对你们的,你们又何必继续听他的!”
家奴们被阿根这番大逆不道的发言惊呆了!
“可,老爷是主子啊!咱这是命,天生为奴的贱命!”
“哪有奴才不听主子号令的啊?”
“呸,夫子说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哪有什么命!要不是这该死的陈扒皮放那么黑的印子钱,知道闹灾还逼着我们家里还债,我爹娘也不至于把我卖去陈家当奴!”
“比起杀千刀的陈扒皮,咱骆先生简直好上了天!他撕了咱们的身契,咱们给草盟做工,给工钱!”
“看看陈扒皮,他可曾把你们当过人?你们真的还要即系替陈扒皮卖命吗?!”
那些奉了陈德兴的命令,本来要动手的家奴,一个个举起的棍棒迟迟没有落下。
“还愣着干嘛,动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