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范府
夜深人静,温暖的灯光却将一间密室照得宛如白昼。
斟上一杯雾气鸟鸟的香茶,范正元微笑着将其推到一位白面无须的老者面前。
“何公公此次舟车劳顿,辛苦了。”
“唔……禹州贡品百灵雀舌,范大人有心了。”
深吸香醇雾气,老者轻啜一口茶水,露出慈祥浅笑,满意点点头。
“哈哈哈,听闻何公公最喜欢这百灵雀舌,我这正好有人送了一点,借花献佛罢了。”
一阵寒暄后,范正元才逐渐把话题引向正轨。
“不知何公公此次巡查监军,可有收获?”
“唉……范大人,这回你们可就有点过分了……”
提到正事,何茂放下手里的茶杯,眼底泛起一丝澹澹的悲怆。
“玄武京的军队缺衣少粮,先锋到现在都还没走出幽州,如此拖沓下去,申丽亡国了咱们的军队都还没开到边境呢!”
“咳咳,军武之事由北冥柱国全权负责,他要是故意拖延,我一介文官也没什么办法啊?”
“范大人,咱家虽然愚笨,不通军事,但也深知粮草后勤的重要性,普通士卒又不是餐风饮露的神仙,再强悍的体魄也经不起长时间的饥饿劳累,连饭都吃不饱,他们如何快得起来?”
“这……军需粮草皆由兵部按时发放,军士饥寒,恐怕是北冥柱国有意为之。”
“范大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兵部发放的军资还未出京就被漂没大半,一路上又层层损耗,抵达玄武京的十不存一,还全是些滥竽充数之物……”
“精米肉食变成了糠麸野薯,搁以前这些玩意都是喂牲口的,现在却要将士们三餐以此为食,再强的血煞也经不住这么耗啊!”
“还有那些兵器铠甲,全是不知多少年的存货,连五阶校尉的头盔居然都是生锈的,更别说普通将士的装备……”
说到这,何茂眼含泪光,忍不住擦拭眼角,悲叹道。
“我初至北境之时还未开春,寒风凛冽,见士卒裸身穿甲,体无寸棉,冻得浑身紫黑,乃心如刀割,恨不得以身受之……”
“何公公忠君爱国,真乃朝廷栋梁!”
话音未落,一道低沉磁性的嗓音忽然响起,何茂回头一看,顿时神情一肃,恭敬起身迎接。
“见过圣衍公。”
杵着文明杖,一身经典泰西绅士打扮的孔方缓缓踱步而入,微笑着对两人颔首示意。
“圣衍公不过是虚衔荣光,我还是更喜欢圣金联主席这个称号。”
闻言,何茂才想起眼前的男人不仅继承了儒家九阶圣位,同时还兼任着大旻圣金联主席之位,相当于诸多圣域的利益代言人!
“奴才愚钝,见过孔主席。”
见何茂恭顺的转换称谓,孔方扶了扶脸上的单片金丝眼镜,露出儒雅随和的笑容。
“何公公不必多礼,坐下说话。”
伸手虚扶,孔方一下子占据了主导地位,仿佛他才是这间屋子的主人。
不着痕迹瞄了眼笑而不语的范正元,何茂心生明悟,顺水推舟的坐下来。
“我知道何公公一心为国,但正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如今红尘杀劫席卷天下,我大旻承平已久的军队正需要一点磨练,您说呢?”
摆出四枚散发七彩神光的大金圆,孔方轻笑着将它们推到何茂面前。
诡异神秘的金光勾人心魄,何茂童孔逐渐失焦,呆呆盯着面前的金币,用尽了所有意志力才忍住了一把抢过它们的冲动。
“对……您说得对……”
恐怖神性力量无声无息的扭曲意志,哪怕明显感觉到孔方的话有问题,但何茂还是忍不住下意识的点头,心生认同。
确实,那些丘八就是该吃点苦……
“那就好,还请何公公收下这些小礼物,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
指着面前的四枚金币,孔方似笑非笑的勾起嘴角。
“这……这些……是什么?”
抬起手又放下,何茂内心天人交战,隐隐感应到自己一旦收下礼物从此就身不由己,但又克制不住发自灵魂的渴望贪婪。
“福,禄,寿,喜,得此四钱,可增百年寿元,官运亨通,仙福永享,喜乐常伴……”
“怎么可能?命运与概念怎能凝结成实物……”
五指攥得死白,何茂浑身发抖,用尽全力才压下夺金的冲动。
“没有什么不可能,钱能转祸为福,反败为胜,危者得安,死者得生,性命长短,福禄贵贱,皆在乎钱……”
失笑摇摇头,孔方推了推单片眼镜,用深邃无垠的幽暗视线凝视何茂的双眼。
“在我这里,钱能买到一切,寿命、力量、荣耀、快乐……只要你有足够多的钱……”
幽幽的呢喃仿佛在耳边低语,又像是从九幽地狱中传来,何茂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看向范正元。
他似乎明白,为什么这些年,大旻许多公卿贵族对金钱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渴望,甚至不惜竭泽而渔的压榨治下的一切资源。
那种失去理智般的疯狂,如今有了答桉……
手臂不受控制的缓缓抬起,何茂眼睁睁的看着五指仿佛不属于自己一样,颤抖着伸向桌上的大金圆,最终,一把将它们死死攥在掌心!
金钱入手,瞬间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何茂体内,神秘的黑光在他童仁深处一闪而逝,整个人的气息顿时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呵呵,恭喜何公公得偿所愿,今后还请您多多关照。”
孔方微笑着鼓掌,似笑非笑的童眸深处流露出一丝邪异黑光。
“孔主席言重了,求您关照咱家才对……”
起身抱拳,何茂谄媚的笑容中带着异乎寻常的恭敬卑微。
“那军资之事?”
“当然是北冥柱国之责,与范大人无关!”
“唉……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我也是为了国朝大势操碎了心。”
“是极,前线军士不怕苦不怕饿,若是他们知道孔主席的良苦用心,肯定会心怀感恩。”
………………
客散人寂,范正元指间翻滚着一枚七彩大金圆,若有所思的勾起嘴角。
而一直沉默伺候在一旁的心一旁的心腹缓缓走上前来,忧心道。
“大人,漂没得太厉害,前线要是吃了败仗怎么办?”
闻言,范正元一脸奇怪的看着他。
“关我什么事?”
“…………”
“申丽是你的朝贡国?还是我的朝贡国?”
“都不是,那前线打了败仗与我何干?甚至申丽亡国了又怎样?该头疼的是皇帝……”
“就算申丽亡国了,皇帝只不过损失了一个朝贡国,而我们获得了富可敌国的财富,这笔买卖无论这么算都是血赚不亏啊!”
摩挲指间的大金圆,范正元笑得皱纹都堆在了一起。
“万一……陛下追究起来……”
“那都是北冥柱国的责任,都怪他贪污克扣军饷,才导致了一切恶果!到时候我一定要在陛下面前狠狠参他一本!”
看着义愤填膺的范正元,心腹久久难以言语,但眉宇间还是萦绕着一缕忧色。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只要监军宦官和我们一条心,武将那边掀不起风浪,难道那群丘八还敢率军攻打帝都?”
嗤笑一声,范正元不屑摇摇头。
“依附于陛下的兵道,只要一纸御令,就能褫夺他们的力量,纵使四大柱国也不例外!”
“当年太祖为了防止前朝藩镇割据弊端,将财、政之权从四大柱国身上剥离,后又以文官制衡,宦官监军,这一条条锁链拴在身上,别说八阶柱国,就是九阶兵圣也拿我们没办法!”
“除非……”
下意识的呢喃中,范正元脸上的讥讽忽然一僵,脑海中闪过一个俊美如玉的白衣公子。
“除非……他们像那个无法无天的鎏阴柱国一样,借皇家之名,行造反之实……”
微微蹙起眉头,范正元疑惑喃喃自语。
“长公主殿下为何如此纵容他,难道就不怕他反噬其主吗?”
“啊切”
与此同时,距离范府不远的幽深宅院里,赵胤舜搓搓鼻子,迷惑抬头仰望天际。
“舜儿,怎么了?”
“没什么,我好像听到有人夸我帅……”
“臭美!”
看着左手边冷冰冰的大师姐,又看了眼右手边慵懒妖媚的师尊,在低头凝视蜷缩在怀里的两只萌物,赵胤舜欲言又止,过了半晌还是忍不住问出来。
“为什么一到晚上你们就喜欢挤到我身边?”
“因为舒服啊,嗯”
李悯舒展身体,发出愉悦的呻吟。
“舒服?”
“呵呵,其实是因为你练功吸纳了海量月华紫气,光是逸散周身的能量都能令所有妖族趋之若鹜,本能靠近。”
抿了一口玉灵酒,端木穗用迷离性感的声线解释道。
“连对师尊您都有吸引力吗?”
“嗯,你知道月华之精里蕴含着什么吗?”
“什么?”
“帝流浆。”
眼睛一亮,赵胤舜顿时打起精神。
“您说我平时练功的月华紫气中就蕴含帝流浆?”
“呵呵,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放弃吧,不可能。”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不就是想以功法提炼帝流浆么?我还猜不到你小子的心思?”
掐了掐赵胤舜的腮帮子,端木穗宠溺笑道。
“师尊,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请您放尊重一点!”
挣脱纤纤玉指,赵胤舜不满的撇嘴。
“没满17岁,不是小孩是什么?我就掐!就掐!”
“我马上就满……算了,还是说帝流浆吧……”
提到内心永远的痛,赵胤舜瞄了眼属性面板中两千多年的寿元,任由端木穗在脸上蹂躏,握紧拳头,在心底暗暗流泪发誓。
总有一天,我要摆脱这**稚嫩的形象,不让你们看轻我!
等着吧,距离我成年只有400多年了!
等我发育起来,没有你们好果汁吃嗷!
“哼哼,人小鬼大!”
搓够了白白嫩嫩的少年脸蛋,端木穗心满意足的收手,一边饮酒一边悠悠遥望明月。
“……刚才说到哪儿了?对了,帝流浆,其实你练功造成的动静已经很恐怖了,我只听说某些圣人悟道之时吞食日月精华的场面能与你媲美。”
“但即使如此,你吸纳的月华紫气中的帝流浆含量也微乎其微,想要把它们凝聚成型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看着若有所悟的少年,端木穗欣慰抿抿嘴。
“所以……你明……”
“我明白了,师尊,只要我加大马力,把月华紫气的量无限提升,总能提炼出帝流浆来!”
欣慰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端木穗眨眨眼睛,盯着面前斗志昂扬的少年,满脑子问号。
你明白了个鬼啊?!
“算了,你高兴就好……”
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端木穗无力摆摆手。
“师尊,师弟的力量鬼神莫测,您就别管他了,说不定他还真能搞出帝流浆来。”
听到大弟子的传音入密,端木穗脑海中闪过广袤无限的威严大殿,叹息点点头。
是啊,连那种领域他都能创造出来,帝流浆好像也不是什么高不可攀的玩意。
“对了,师尊,从我在那里登上神座后,整个鎏阴封国都在源源不断为我反馈力量,帝道的修炼效率是以往的好多倍,快得……不真实……”
轻抚心口处一枚金红龙徽,李悯眼带迷茫。
这么快的修炼效率,真的没问题吗?
“唉……我也搞不懂,我登上神座后也获得了反馈,明明没有建立师徒联系,整个鎏阴封国的国民却好像都成为了我的弟子,享受到了一丝丝我的权柄,他们的进步又反过来提升了我的修为……”
抬起纤纤玉手,端木穗凝视自己的掌心,感受着潺潺不绝的玄妙力量缓慢却稳定的注入灵肉,一时间也陷入了迷茫。
老娘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
但直接把一国人收成徒弟的场面我是真没见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