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的辉光徐徐平复,等高义视线再度聚焦,面前,海洋的景色已然发生改变。
大海,仿佛陷入寂灭的宇宙,无数藻类荧光成片的消散。
船员嘶吼着跑来,将手中刀刃砍向高义脖颈,却猝不及防的一声脆响,崩毁成几段布满锈蚀的铁片。
“啊……”
高义看着面前攻击自己的船员,只见无数的尸斑从他面目上浮现,像是无形啃食着血肉的虫豸,将生机吞噬,直至化作一具枯骨。
“不——不!我不想死,我要回家……”
“回家!”
不光是他,其他船员也是如此。
他们痛苦的抱着面孔,却根本无法阻止干瘪的血肉犹如沙土般崩解,散落一地的灰烬。
不朽的密码被开解。
不过眨眼间,时间汹涌的湍流便将这片被遗忘的时空淹没。
就连曾征服海洋的宏伟舰队,也无法逃过毁灭的命运。
甲板不堪重负的声音传来。
高义看着桅杆倾倒,风帆湮灭,终于明白眼下这艘堪称人类原始工艺的巅峰之作也开始崩解。
“被四种原初技艺影响的异常时空,终于恢复正常。”
人影轻飘飘的徒步到甲板边缘,高义见状一声怒吼,纵使【古之恶兆】背景下的轻功纵地而起。
“别跑!”
“你早晚有一天会面对我……”
人影一步跃起,落在海面那艘早早准备好的冲锋艇之上:“但至少不是现在。”
“在那天到来之前,尽情的成长,去左右这场故事罢。”
“当然,你得先解决如何从海上脱困这个难题。”
人影伫立在冲锋艇上,单手插腰:“说不定等你回到文明社会时,还有一个惊喜在等你。”
高义恨恨的止步甲板边。
【珍珠纪】的机制已经进入24小时的冷却,换句话说,自己至少有24小时的时间将在这片文明遗忘之地飘流。
自己错误的决定,导致四种原初技艺出世。
想起这些,高义便不由的一阵心烦意乱,面前越来越近的黝黑海洋,仿佛由无数负面情绪堆垒而成的深渊,令人绝望。
“唉……”
忽然间,一声不知从何而来的叹息,顺着海风传到高义耳畔。
谁?
上个时代的船员,应该都已经化作尘土才是!
高义转过身,却看到遍地横流的血液之上,竟涌动着莹莹的微光。
地上这些,都是先前魔盒破碎时洒落的组织。
而随着原初技艺的脱困,原本毫无他用的残骸,此时居然仍有异像显现!
刚刚的那声叹息,究竟是怎么回事?
“呕心沥血的谋划……终究无法违逆天命吗?”
“看来……这就是冥冥注定的结果啊。”
“新时代的愚者,不必为你的疏忽而自责。”
这次声音比较绵长,高义也是时刻注意[翻译球茎],才完整看完这段话的意思。
莫非……它是在安慰自己?
“你是谁?”
高义很想这样询问,却也明白,自己当前最大的障碍,便是语言不通。
但下一秒自耳畔响起的声音,令高义神色微变。
“我们之间的交流,建立在意识层面之上,自然能感受到最常见的疑惑。”
“我是高卓许珀里翁,太阳选民的罪人,也是将这场遗祸带到而今的作俑者。”
“你是……太阳王?”
高义睁大眼,突然反应过来,有些难以置信。
他为什么也在魔盒里?
“不,那并不是什么盒子……不是。”
“那是我的血肉。”
“是我一刀接着一刀,用剜下来的心血骨肉,所制作的牢笼,这才得以收容我体内的四种原初技艺……”
高义眼瞳发生地震。
此时此刻的他,才终于明白,世上从来没什么规格外的神秘“魔盒”,有的,只是另一个太阳王,一个只留有血肉与混沌意识的太阳王,一个堪称囚笼的……血肉之盒!
你……
高义不需要疑问,内心堆积的诸多疑问已然成为太阳王推进思绪的食粮。
“我老了,虽然早料到这天,却也无法想象,古今英雄皆为恐惧的迟暮竟会这般沉重且迅猛。”
腐朽的王舰甲板之上,散落的血浆与组织微光摇曳。
“雄心壮志也抵不住无孔不入的风沙,我逐渐本能的畏惧着死,甚至渴望起长生。”
“但作为[死神]的执掌者,我也清楚,生命是一条永恒的单行线,我所能做的,只有无限制的将它加速至终点,却无法令它回退分毫。”
“我听说,东方的人皇斃了,北方的所罗门群岛爆发战乱,无数人狂热的渴求着原初技艺的伟力,隐约间,似乎我也看到自己死后模样,不免有些悲哀。”
“我是最老的王,也是最后的王,我不希望自己的臣民也如其他大地那样不幸……”
“我思考,有没有一个办法,能够让原初技艺永远的沉睡下去,在一个无人知晓的极点。”
“但显然,这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高义默默争辩。
他想到[死神]能量泄露导致的海洋生物灭亡。
“不。”
太阳王残存的意识回复:“[死神][魔鬼]之类的负面能量之所以会泄露,是因为我的身躯受到破坏。”
“太阳舰队,也包括你们所遭遇的厄运,其实都来自同一个东西——[魔鬼],也就是因为它,所有人才沦为欲望的奴仆。”
盒子被破坏?
高义顿时理解。
这就好比原先严密的盒子出现一个细小的孔洞,尽管内部物体无法离开,但信息却已经开始互相流动。
“是那位统帅干的?”
高义看向那把历经岁月磨损也保存尚好的金背。
他的主人已经在悔恨中化作飞灰,最后一刻也是否会为自己的背叛而羞愧?
“不是他。”
太阳王声音已经透明不少:“伦洛夫元帅做的……已经够好了。”
“舰队内战爆发之初,他便果断将魔盒沉没,却也架不住[魔鬼]日积月累的腐蚀和永不见光的明天。”
“明明是我许诺他们的归来,却也是我永恒的剥夺他们再见到家乡的可能。”
“有罪的那个人,应该是我。”(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