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洛阳。
自打逃回洛阳遇到人妻曹和袁绍后,荀彧感觉外面还是有些危险,暂时息了远游的念头,日子便安稳下来。
停下脚步后,总得找点事做,于是参与袁绍他们这个小圈子的密谋,便成了他的日常工作。其实也没什么好谋的,说穿了,就是几个人想把宫中的宦官给诛杀掉,以此来获得名声;要知道现在天下大乱的功臣里有宦官的一份,所以欲除之而后快者,大有人在;如果这时候谁能把十常侍给清理掉,那绝对能获得天大的名望。而四世三公出身的袁绍,正是看到了这一点,便在洛阳牵头组了这个局。
荀彧反正没事,便参合了进去,一开始还挺有意思的,这群人吧,有同一个目标,勉强算得上是志同道合,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感觉跟着这群人迟早能出头,混熟了也不错的样子;只是时间一长,他就看出来了,袁绍这个人胸有大志,却没有相应的能力;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志大才疏说的就是他。
怎么说呢,袁绍一门心思要处理掉十常侍,这没问题;但是他却不愿自己动手,反而投身大将军何进门下,一个劲的怂恿何进出头去做,他只想在后面充当操盘手的角色。
可是现在士人集团与宦官集团的斗争,说到底,是代表世家大族的士人在跟皇帝争权,宦官的权利来自谁,不就是皇帝么?
但何进是个什么情况?他是外戚啊,是何皇后的哥哥。
他跟士人集团交好,又表示出要打击宦官集团的意愿,除了获得一个不喜欢宦官的名声外,更多的是从宦官手中得到权利。但他绝对不会跟士人集团一道,彻底将宦官集团一棍子打死的。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每次袁绍给他出主意置宦官于死地时,他都是打着折扣去执行。
看起来好像袁绍给他出谋划策了,是何进又蠢又笨,优柔寡断的性子不能执行到底。但实际上,大将军就只想得到这样的结果而已;再说,宦官集团有一部分是支持何进的,光这一点,何进就不可能彻底扫清宦官。
说到底,外戚、士人集团、宦官集团是三方势力,何进看得很清楚,他这个外戚可以和士人集团联合,但绝对不能把宦官集团一棍子打死;一旦宦官集团没了,为了把持朝政,那士人集团的下一个目标是谁?
可惜袁绍现在却没看透,在那里上窜下跳,玩得不亦乐乎。
只是何进也有些高估了自己,居然妄图以外戚的身份,来搓和宦官集团和士人集团为己用;那宦官和士人这两伙人是这么好糊弄的么?这两方围绕权力已经争斗了百余年的时间,其间宦官更是搞出两次党锢之祸给士人造成了沉痛的打击;双方不说不共戴天,也是势如水火。你何进在两方之间左右逢缘维持一下平衡,让他自己不翻车那还行,但想搓和这两方,你大将军的水平还没到那个境界。
相比袁绍,倒是人妻曹的三观就正常多了,别看袁绍出身好又长得帅,但未来的出息肯定比不过人妻曹。只是人妻曹嘴上没毛,几次跟他说明西凉的乱相已经开始显露,让他向上进言,捉拿像马雲那等无君无父却又沽名钓誉之辈;可这厮目光短浅,也只盯着洛阳这一亩三分地。
荀彧如是想着,突然发现前方城门口处,一辆马车上的人有点眼熟。
这不是西凉神童他爹么?叫什么来着,马疼还是啥?再往他旁边一看,眼睛都直了,那个让荀彧念念不忘的士人,一生之宿敌,他们居然组团跑到京师洛阳来了。
惊讶过后,荀彧冷静下来,马腾没怎么打过交道,他的立场还不知道,但是那文士,绝对是个狂势的反汉份子;身为一个有理想,有抱负,以中兴大汉为己任的忠臣,绝不能放任反汉份子在大汉都城里招摇。
然后拔腿准备去呼叫人妻曹,但是眼看着那马车就要出城门了,回去叫人只怕来不及;反正洛阳算是自己的主场,怕个蛋,索性胆一壮,心一横,快步冲向马车,准备截停。
……
马车上,马腾有些紧张的向前张望,眼看快到城门口了,不由再次向贾诩确认:
“文和先生,如此带人出城,无碍否?”说着,还看了一眼车里,里面一床锦被裹着一名汉子,酒气透着被子直往外冒,一看就知道是宿醉的酒鬼。
贾诩不动声色,脸上保持微笑:“莫慌,且走!”
车夫赶着车继续往前,守城的兵卒看到这车过来,远远的就露出了笑容;这些人从伍长到小卒都知道,这马车是那西凉马家往洛阳运送琉璃宝石的,结交的都是达官贵人,有钱!所以出手也大方,每次看到这辆马车,都能得些好处。
果然,车停在城门口,那车夫便笑呵呵的递过来一袋子五铢钱,货真价实的五铢钱,不是小钱。
钱能开门,领兵的都伯接过钱,示意手下让出城门通道。
马车出了城门没事,却听得后头一声大喝:“勿要走了贼子。”
吓得那收钱的都伯一激灵,钱袋子都掉了。
职责所在,立刻指使士兵拦住马车,然后才看向叫门之人,却发现大喊大叫之人并非官府中人,就一布衣士子。
“你是何人?胆敢在城门口喧哗。”
荀彧连忙上前指着马腾和贾诩道:“我要检举,这两人乃是乱臣贼子。”
嗯?都伯脸色沉了下来,手一挥,部下兵丁举枪指向马车。这段时日,洛阳城中抓太平道贼首马元义,闹得沸沸扬扬;若真是乱贼,他这守城都伯可不敢怠慢。
那马车夫连忙摆手道:“都伯有所误会,这位乃是我家主人,西凉有名有姓的琉璃马家家主;我家主人家世富贵,怎会学那泥腿子去造反,定是有所误会。”
原来是财神爷,都伯脸色好看了不少,又看向贾诩;马腾介绍道:“这是我家账房先生。”
贾诩也是颔首,然后脸露怒色,对着荀彧低声喝道:“荀兄,勿要再闹;你喝酒喝不过我,也不兴用此等下作法子将我等留下。如要饮个痛快,再去找我便是;你这惊动都伯大人,何苦来哉。”
都伯一听,原来是喝酒闹的,正好见到车厢中还有个醉鬼,像是印证了他的猜测;便挥挥手,道:“你们要闹,出去吵去,不要在这里妨害交通。”
贾诩冲马腾使个了眼色,马腾立刻会意,跳下车,伸出手假装一把扶住荀彧,右手扣住他的脖子一用力;那文弱书生哪里是马腾这等武夫的对手;两眼一翻,失去意识靠到了马腾身上。
马腾一边提着荀彧往马车上走,嘴上一边念叨:“走,再喝一钟。”
上得马车,车夫一甩鞭,马车向着西方极乐世界狂奔而去。
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马腾将荀彧给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