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怨难止,粥桶被推翻,黑面馒头全扫到地上。
排队领救济的队伍瞬间乱了,纷纷扑上去抢黑面馒头。
沈恒之被蜂拥而上的难民围住,沈家护卫连上前保护主子。
然则,哄抢,挤压,打架,现场乱成一窝粥。
等到难民如鸟兽散去,沈恒之倒在血泊之中,身上被人确了无数刀,脑袋也被不知被谁砸破。
“救人,快救人啊。”
沈家人慌乱,然而沈恒之昏迷不醒。
他们七手八脚将人抬进马车,着急忙慌往丞相府抬。
长公主震惊,半天才缓过神来,“现在的灾民这么恐怖吗?”
“难民也是人,虽说挨饿受冻会有戾气,但谁是真心赈灾济民,还是能一眼看出来的。”
沈宁神情淡定,“否则,他们为什么不冲撞皇叔的粥棚?”
这不是十一能想出来的,说白了还是萧惟璟的人在谋划。
兜来绕去,最终还是没飞离他的羽翼,沈宁心绪如麻。
长公主无语,“真没想到,沈怀仁会犯这种错误。”
老狐狸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沈恒之姗姗来迟应该是有紧要事耽搁了。
其实沈家的粥也没那么稀,面子上还是过得去的。
但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跟皇叔家一对比可不扎难民心窝子么。
关键是,秀过头了。
囤着粥跟馒头不发,非得让难民瑟瑟发抖等一个多时辰,还指望他们能感激?
呵,这回有好戏瞧了。
长公主原本信心满满,现在却打起退堂鼓。
她也是个聪明的,虽然沈家做法太离谱,确实容易引起难民暴动,但能把沈恒之伤成这样,里面没猫腻才怪了。
如果敏云出来赈灾,有人暗中鼓动难民怎么办?
长公主就这么个女儿,可千万不能出任何意外。
“呕……”
场面有些血腥,长公主瞧着胃不舒服,当即没了再逛的心思,吩咐马车先送沈宁回府。
晃悠悠到府邸,沈宁跳下马车刚要离开,谁知长公主跟着下来,捂着嘴弯腰要吐……
“是不是吃太辣坏了脾胃?”
酸水翻滚,长公主难受的厉害,却又完全吐不出来。
沈宁若有所思,“你跟霍将军有避孕吗?”
长公主用手绢擦着嘴角,动作随即怔住,半晌才道:“…没有。”
她神情复杂,下意识捂住腹部。
是啊,怎么就没想起避孕这回事呢?
沈宁拿起她的手把脉。
长公主神情复杂,身体微微抖动,“本宫生敏云时伤了身子,御医说很难再有怀孕的可能,所以也、也没想着避孕,应该是受凉生病了。”
看不出她高兴与否,沈宁如实道:“你怀孕了,从脉象来看已经有一个多月。”
长公主震惊,半天回不过神来,“你确定?”
得到她的肯定,长公主突然红了眼眶,“霍家两个老不死的跟本宫闹这么僵,也跟本宫以后无法生育有关,他们觉得我断了霍庭远的香火,明里暗里唆使他养外室。
那时本宫年轻气盛,不但跟他们斗,也给霍庭远脸色看……”
沈宁诧异,“你宫体受损并不严重,好好调养是可以修复的。当时给你治妇病,我发现你体内阴寒之气很重,开药时一并给调理了。”
阴寒太重,是比较难怀孕的。
现在她身体没大毛病,不避孕的话还是比较容易怀孕的。
长公主震愕,滔天的愤怒涌上心头,“没想到,他居然如此算计。”
她这一生,都被他毁了!
沈宁知道她口中的他是谁,寒意随即涌上心头。
能做御医的,医术都不会差,不可能诊错病用错药,除非是受了指使。
长公主崩溃,抱着沈宁哭,“本宫真是愚蠢,当年怎么就没多长个心眼,否则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没事,你遇上我了。”沈宁安抚着痛哭的她,“你跟霍将军还年轻,一切都还来得及补救。”
寒风瑟瑟,见她心情起伏太大,沈宁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于是又掉头送她回去。
长公主闭目休息,良久才开口道:“胎儿稳吗?”
“脉象没问题,平时饮食起居多注意就行。”
一路上,长公主紧握住沈宁的手,冰凉凉的。
回到长公主府邸,重新仔细诊一遍,感觉到她想要这个孩子,于是吩咐养胎及饮食事项,“忌酸辣寒阴之物,另外那只波斯猫最好也别放在身边养。”
然后,不忘将她生活中的臭毛病挑一遍。
离开时,刚好在大门口碰到霍庭远,沈宁扬起笑脸道:“恭喜霍将军,要当爹了。”
没头没尾的,把霍庭远弄糊涂了。
直到沈宁坐着马车离开,他都没缓过神来。
什么叫要当爹了?他本来就是敏云的爹。
回到宅院,他脱去大氅,等身上寒凉之气散尽才走进寝殿。
温仪半倚在床榻上,眉头紧蹙似有千千结。
近来她老是如此,心情起起伏伏,他提出成亲的建议也不采纳。
霍庭远取过毯子给她盖上,谁知长公主惊醒,直愣愣盯着他不放。
他揉着她冰凉的手,“温仪,你有心事?”
像是做了场冗长的梦,受惊的她扑进霍庭远怀里,呜呜呜地哭起来。
霍庭远轻轻拍着她后背安抚,“怎么哭得跟孩子似的?咱们都这年纪了,有什么坎过不去的。”
“过不去,这辈子都过不去!”
等她哭够了,霍庭远低头给她擦眼泪,“温仪,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咱们能不能不重蹈二十年前的事,有事当面锣对面鼓说清楚?”
是啊,当年如果不是彼此都那么冲动,又岂会着了他人的道。
长公主握住他的手,轻轻搁在腹部。
霍庭远先疑惑,随即明白过来,嘴角噙着笑意,“现在天还没黑,等晚上再给你。”
长公主错愕,笑着捶了他一下,“你想什么呀?”
难道不是?霍庭远迷惑,这眉目含情面若桃花的,哭得又楚楚可怜,真不是想要他安抚?
心情忐忑,长公主连着深呼吸几下,才鼓起勇气道:“阿远,本宫怀孕了。”
记得怀敏云时,她也用这样娇媚羞涩的声音喊他,说的正是这句话。
二十年了,她终于喊他阿远。
仿佛,又回到她青葱娇嫩的年纪,嚣张跋扈的红颜,对着旁人凶巴巴的神情,却在面对他时两腮嫣红,如小鹿般湿润的眼眸。
等等,她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