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林媳妇生怕虞小怜一口拒绝,赶紧从兜里掏出一个十两的银锭子,「小怜,要是我爹娘都活着,你就把这银子给他们,要是他们都没了,你就把银子给我大兄弟,就是满英媳妇她爹,要是也找不见我大兄弟,就给我大侄子也行。
唉,现在咱们在豫州算是过起来了,不愁吃不愁穿的,我这心里可惦记他们,梦里头他们一个个的都可困难了,正巧你要回去,你就帮我捎十两银子过去给他们!」
其实一开始孙大林媳妇是不打算自己拿钱出来的,反正虞小怜有都是钱,苏景辰到了那边当官后,手底下又有衙差,随便派个人去二道堡子送上几十两银子,那还不是小事一桩?
李氏之所以拿了十两银子过来,还是她大儿媳妇儿,也就是她亲侄女小李氏非让她拿的。
用孙满英媳妇的话说,就是你拿钱,虞小怜都不一定愿意管这闲事呢,你要是不肯拿钱,那人家肯定不带管的。
事实上,虞小怜确实懒得管,只是这事儿还真容不得她拒绝,因为陆续有人上门。
孙大吉媳妇、孙二吉媳妇、孙三吉媳妇来了,不一会儿,孙满涛媳妇、孙满波媳妇也来了。
这些人像是商量好的,都是为给北地的亲戚捎钱。
一个人,虞小怜尚能说不,这么多人求她,拒绝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
虞小怜干脆回屋把苏景辰叫出来,让他负责记那些亲戚的姓名和地址,以免她一转头,就忘了个干净。
苏景辰这边将墨磨好,那边孙家的媳妇们就自觉的排起了队,一个个说起了自家父母的名字,住在哪个村?住村头还是村尾都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孙满波媳妇甚至连她爹下巴上有个长毛的痦子,都说的请清楚楚。
这些人家无一例外的都给虞小怜留下了银钱,有的是十两,有的则是五两,只有孙满波媳妇留的最少,只有二两银子。
等众人散尽,虞小怜将银子和苏景辰记的册子,一起收进空间放在收银台上。
虞小怜叹气,「唉,我真是能给自己找活!」
不说别的,就这送钱的差事,她估计就得忙活一阵子,要是顺利找到人还好说,要是没寻到人,那也是闹心事一桩。
「这事儿难道你还要亲力亲为?」苏景辰道,「到时候我找几个人把事儿给你办了!」
虞小怜摇头,「算了,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这事儿让别人办我不放心!」
用别人的话,谁知道这钱最后到没到孙家那些亲戚的手里?
虽说苏景辰是阳城县的父母官,但初来乍到的,还不知道那些官差和衙役服不服他呢,毕竟在那些老官差的眼里,苏景辰就是个二十岁的孩子。
见虞小怜执意如此,苏景辰也就不再说些什么。
虞长河问孙氏,「这二林媳妇和三林媳妇她们咋没来?」
孙氏道,「可能事托给五林媳妇捎了。」
虞长河蹙眉,「那满涛媳妇她们咋不托五林媳妇捎呢?」
孙氏无奈的道,「小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道!」
虞长河歪头想了一下,不是很明白孙氏话里的意思,于是跑到他闺女面前求解。
虞长河只需给虞小怜递了一个疑惑的眼神,虞小怜立马会意。
「有可能是她们平时和高氏面和心不和,信不着高氏。
又或者是她们认为我能更好的帮扶她们的娘家。
毕竟我去送钱,他们就会知道我为什么来阳城,再知道苏景辰是阳城县令的时候,他们也就算有了当官亲戚的帮扶。」
虞小怜点到为止,并没有说的太深,但她说的直白,虞长河还是秒懂。
「怜呀,咱就负责送钱就行,别的咱们什么也别说,别说景辰当官的事儿,也别给他们留你们的住址,免得到时候惹得一大帮人上门,撵也撵不走,打也打不得的。
他们要是有心来豫州这边,你就告诉他们往桃花村来,我们不怕麻烦,别给你和景晨惹麻烦就行!」虞长河苦口婆心的道。
虞小怜眉眼含笑,乖巧应下,「知道了,爹!」
虽然这些孙家媳妇都给自己爹娘兄弟捎钱,但人家可没说让爹娘兄弟来投靠的话,毕竟要是把这些外戚都弄来,家里的男人们肯定也会有意见的,谁也不愿意整一帮穷亲戚,当成活祖宗一般供着,能捎钱回去,就已经是尽了这些媳妇们的最大孝心了。
次日,虞小怜去了洛城,和应夫子还有鹿蔓萝和赵镖头道别,又到臻品阁,将赵三丫留下,让赵二丫这个当姐姐的,给三丫寻摸个好人家嫁了。
虞小怜早在小二丫和孙满仓成亲的时候,就已经将她们姐妹两个的身契还给了她们,而且她现在身边不缺丫鬟用,大桥胡同就有使唤丫鬟,苏景辰决定这次把大桥胡同的人都带上,只留了一个老者看门护院。
在洛城的最后一晚,是在向阳巷,孙氏和虞长河也在。
孙五林媳妇带着孙满悦和孙满胜,就住在虞小怜房间的隔壁,方便明天早上一起出发。
即使虞小怜心里希望时间过的再慢一些,但还是到了该出发的时候,苏景辰等到了李文元后,就张罗着车队出发,孙氏拉着虞小怜依依惜别,虞子谦和虞子萱到没什么难过的情绪,他们以为姐姐还是和以前一样,过段时间就回来了。
虞小怜让高氏带着孙满悦和孙满胜上车,高氏上车之前东张西望,似乎盼着孙满庆来送她,但一直等到了杏花村的李文元都到了,她也没盼到她大儿子的身影,心里不免有些悲凉。
见天色大亮,日头马上就要高升起来,孙氏也不再拉着虞小怜的手,而是催着她赶紧上车。
虞小怜昨夜几乎整夜未睡,才上了马车不久,就靠在苏景辰的肩上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为了尽快赶到阳城去,他们几乎是日夜兼程,用了近两个月的时间,才算到了阳城。
他们到了第一件事,就是去阳城县衙找阳城县丞,拿出上任文书和县丞亮明身份。
阳城县的县城是一个五十多岁,且留着略有些滑稽的八字胡的人,姓钱。
钱县丞可不是一般人,自从他中了举人之后,就一直在阳城当差,一开始是做主薄,熬了五六年才当上县丞,但至从他当上县丞之后,熬走了数不清多少任的县令。
可谓是流水的县令,铁打的县丞。
接下来几天,苏景辰算是发现了,在某些方面,这个钱县丞的话语权居然在他之上。
苏景辰初来乍到,想认识一下府衙所有的衙差和衙役,交代一下以后行事准则和做事方法等,苏景辰把这事儿交代给了钱县丞,却不想钱县丞直接驳了苏景辰的命令,说当前阳城附近有几个村子有了疫情,县衙里的人都派出去了。
「哦,你派他们出去做什么了?」苏景辰是看出来了,这钱县丞是仗着自己年纪大,欺负他年轻呢!
钱县丞不紧不慢的道,「自然是在有瘟疫的村子设障碍,把村子围住,不许里面的人出来。
要是让那些得了病的人随便出来,那岂不是会传染给更多的人!」
钱县丞一副教苏景辰做事的态度,让苏景辰非常不爽。
「除了这些,对于疫情,钱大人还做了哪些措施?」
钱县丞当了也有十多年的县丞,自然明白苏景辰问的是什么,他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我自然是想帮助得了瘟疫的百姓,但咱们阳城县
衙现在穷啊,账上一文钱没有,就连衙役们的月俸都已经好久没发了。
唉,我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不过,好在苏大人你来了,你是今年的新科状元,是大才,想来是有办法帮助百姓的,老朽就全仰仗苏大人高见了。」
哼,反正县衙账上一文钱没有,还倒欠着城中几个富商的钱,我倒要看看一个二十岁的毛头小子,能有什么办法?
苏景辰叫来李文元,让他把县衙的账薄拿出来,一一对过。
李文元自从和虞小怜接触,也对算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对账簿自然不在话下。
只是李文元才一看这县衙账簿,眉头就深深的皱了起来。
「这账簿怎么记的如此混乱?」简直如同一团乱麻,让人无从入手。
钱县丞听了李文元的话,面上露出一丝得意!
就是要乱,就是让你们没法对账!
县衙这账簿上可是欠了近六百两银子,他就不信苏景辰能愿意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钱来把账填平?
哪个来当县令不是为了挣钱,反而还倒贴钱呀?
但是苏景辰要是想把这个县令坐稳,第一步就得平账。
平账之后,账面上还得有剩余,这样才能下发命令,过过县令大人的瘾,不然他敢保证那些衙差和衙役,没有一个愿意听苏景辰的调遣的。
想到这里,钱县丞不免更加得意。
这一个七品官的俸禄,可就四十五两银子,加上年底的恩俸也就一百二十多两。
朝廷给的公费就更少了,每月八两银子,说实话这要是不剥削百姓和那些有钱的富商,这八两银子都不好干什么。
「把他们叫回来!」苏景辰看过李文元递过来的混乱账簿,直接精准的把账簿扔在钱县丞的脸上。
钱县丞原本还等着苏景辰给他说软话,求他,却不想苏景辰直接将他的面子踩在鞋底下。
呵,年轻气盛是吧?我要叫你悔不当初。
「县令大人这是干什么?账面上欠钱,又不是我亏空的,我能力有限,已经尽力填补了。」见苏景辰如此压不住气,钱县丞心里更加高兴,往往这种年轻人,最是好拿捏。
等我把你的锐气挫一挫,好叫你来求我,没有我,你连秋天的粮税都收不上来,哼!
「衙差和衙役的月钱,是朝廷每个月按月下发的,怎么账上还欠了他们的钱?你解释解释!」
苏景辰干脆冷下脸,如果他不拿出一点态度,钱县丞这个老油条根本就不会怕他。
「这不是春天的时候,户部来人来取税钱,咱们阳城现在人口流失严重,税钱根本收不上来,但朝廷给咱们的是硬性指标,交不够可不行,没办法,这才大家伙凑了凑,算是把户部得大人给打发走了。
就这,我还倒贴了自己做的月俸,没有记录在册,唉,本想着做好事不留名,却不想被苏大人如此误解怀疑!」
钱县丞表面做出一副伤心难过的样子,实际上对于自己能完美应付苏景辰的各种提问,而沾沾自喜。
苏景辰冷笑,「是吗?那就等我查过税收账簿,好还钱大人一个清白。」苏景辰虽然没当过县令,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但在洛城的时候,闵风逸家的刘主薄黑闵风逸汇报的情况,他听的可是一字不落。
那洛城可比阳城土地面积差不多大,虽然洛城土地一年两收,但人家一年固定上缴的税银和粮食后,县衙尚且大笔留存。
他们这没有留存也就罢了,居然还倒欠六百两银子,这就很不合理,说这里面没有猫腻的话,苏景辰才不信!
钱县丞听说苏景辰要彻查所有账簿,微微一笑,压
根儿没慌没乱,「这些账簿要是一一算过,恐怕得花费好几天的时间,辛苦大人了。」
苏景辰微闭一眼眼睛,「还请钱大人走一趟,明日清晨把县衙所有人都聚齐,我有话要说,要是有谁因故没来,那对不起了,我只好解除他的差事。
你也看到了,我带了不少人来,不缺人使唤!」
钱县丞被苏景辰这话,气的不轻,但他再不服气,也得点头应下。
没办法,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要是让他那帮亲戚稀里糊涂的丢了差事,恐怕他家可有的热闹了。
没错,至从阳城上一任县令意外死了后,大半年的时间,县令的位置一直都空着,钱县丞早就把这县衙里里外外都换成了自己人,除了这些衙差和衙役,还有县衙的门人和更夫,仵作和马快,轿夫和库丁等等,但凡能换的,他都换了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