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书院参观了一圈回来之后,众人沉默了许多,刚才那一幕对他们的冲击实在太大了。
之前他们只知道蒸汽机好用很厉害,用蒸汽机带动的各种机械,效率也非常的高。
却并不了解这些机械的制作过程是多么的复杂。
今天他们终于见识到了。
一台蒸汽机带动的织布机,竟然需要数百个不同的零件,对精度的要求也达到了零点一毫米以下。
尽管看不懂,但不妨碍他们知道,这些机器很高深,一般人干不来。
主要是价格贵,弄坏了直接哭死。
所有的工人都必须要经过培训才能工作,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培训。
如果他们是竞争对手,面对这种情况,想要开新工厂怎么办?
不用考虑,肯定是从对手那里挖熟练工人过来。
既能节省培训工人的时间,又能打击到对手。
甚至,就算没有竞争对手挖人。掌握了技术的工人,会甘愿被剥削?
他们去哪不能吃饱饭?
明白了这些,也没有人再反对陈景恪开出的高工资高福利。
其实陈景恪就是在哄骗他们,对一般的工厂来说,熟练工确实很重要,但远没有他说的这么重要。
否则前世那些流水线工人是哪来的?
他就是要利用信息差,把这群未来的资本家给唬住,制定一个比较高的薪酬待遇。
这很重要。
作为先发者,他们制定的标准会被其他人不自觉的模仿。
有时候很多看似无厘头的标准,也会被延续下来。
就好比火车的宽度是马屁股决定的,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无厘头。
不过他很清楚,总有一天这些人会清醒过来,或许到时候他们就会自己推翻今天制定的规则。
所以还要给所有人都套上一层枷锁,让他们不敢这么做。
而这层枷锁他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我们的高薪酬该待遇是所有人都能看得到的,其他人也会很奇怪,会问我们为什么要给一群做工的奴仆开这么高的薪酬。”
“到时候我们怎么回答?总不能告诉他们,是因为这群工匠对我们很重要,我们要开高价把他们留住吧?”
其他人都情不自禁的点头,确实是这個道理。
要是这么说了,那些工人的尾巴还不翘到天上去了,还怎么管理他们。
“所以我们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一个让所有人都无话可说,还要对我们都竖起大拇指的理由。”
“思来想去,最终我还是从道教教义中找到了这个理由。”
“我们道教的目的是什么?解除众生之苦,为众生带来幸福……”
“那么我们给工人开高工资,就是源于教义的教导,我们是在遵循教义而行……”
“我们不光要如此给他人解释,甚至还要把这一点写在作坊管理规则上,让所有的工人都了解这一点。”
“如此一来,那些工人也会感激道教,进而成为道教的信徒。”
众人眼睛一亮,纷纷称赞这是好办法,可谓是一举多得。
如此一番操作之后,这份规则顺利通过,成为整个作坊区统一的管理标准。
陈景恪生怕有人反悔,立即就把整份规则拿到了望月谈办公室。
“依荷,马上加更一期,专门介绍这份规则。记住,一定要狠狠的夸赞它,重点夸道教的善举。”
依荷只是简单翻了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道:“您是怕有人反悔,想把此事做成定局对吧。”
陈景恪笑道:“对,此事宣扬的天下皆知,我看谁还敢反悔,到时候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
关键这套标准是在道教教义的指引下制定的,你突然反悔,是想违反教义吗?
呵呵,再给你一次考虑的机会,要不要违反教义?
当然了,还有一个目的,把此事宣扬的天下皆知。
以后谁再开新工厂,其他人就会拿这一套标准做对比。
如果他们开的薪水太低,恐怕是招不到那么多有技术的工人的。
初唐总共才三千多万人口,还有即将分封的各大诸侯国急需人口……人是稀缺东西。
没有哪个资本家敢说,你不干有的是人干,更没有敢说九九六是福报。
因为他们真的会找不到人干活。
所以也不怕他们逼迫工人内卷。
甚至陈景恪在出售机器的时候,可以强迫他们签订合同。必须按照这套标准给工人开工资,否则机器不卖给你。
你要问原因?
我是道教的,机器也是我道教制作出来的……这一切都是神的旨意……你有意见可以不买我们的机器。
大唐还有第二家生产机器的工厂吗?除了工部之外就没有了。
不买我的你就没的用,只能看着别人开新式工厂赚大钱。
想要我的机器,就必须要遵守我制定的规则。
如此这套标准就能顺利普及,成为基本用工准则。
至于在起步阶段就开如此高的薪酬待遇,是不是会影响工厂扩张,进而制约工业化的发展。
只能说完全是想多了。
大唐独步天下没有竞争对手,有的是时间和空间来发展,没有必要搞内卷实现工业化。
等别的国家和势力反应过来的时候,大唐已经完成工业化,奠定了雄厚的基础。
剩下的就是使劲繁育人口,然后横推全世界了。
当然,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了,眼下还是先把这份规则搞成板上钉钉。
依荷自然不会反对,说道:“那我邀请几个名家专门写点评吧,重点突出道教思想引导。”
陈景恪竖起大拇指道:“依荷总编厉害,就照你说的办。”
依荷笑道:“别光动嘴皮子夸,来点实际的。”
陈景恪警惕的道:“我没故事了,别找我要。”
依荷苦口婆心的道:“让你写个故事就这么难吗?看看那边,都是被淘汰的稿子……全大唐不知道多少人想在望月谈上刊载自己的作品。”
“我们每个月收到的各种稿件能有近万份,最后只有不到五十份能成功入选。”
“现在有现成的机会可以让你登上望月谈,你竟然不知道珍惜。若是让他们知道了,不知道多气愤。”
陈景恪翻了个白眼,道:“搞清楚身份,你这个主编都是莪任命的,小心我把你给撤了。”
这时旁边有人说道:“对,真人赶紧把她撤了吧,让我来当这个主编。”
其他人纷纷起哄,道:“对对对,把她撤了我来当,保证不问你要。”
依荷瞪了众人一眼,凶巴巴的道:“想造反是不是?今天全部加班,不干完活儿不准回家。”
“哈哈。”众人大笑起来,办公室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陈景恪也很满意这里的氛围,这才是一个文学杂志社该有的情况。
很多人放弃出仕的机会留在这里,很大原因就是因为这个氛围。
当然,还有个原因是身份地位。
望月谈全国独一份,即便是最普通的编辑也拥有极高的社会地位。
现在他们出门对别人说,我是望月谈编辑,长安县令都要对他礼敬有加,部堂高官也要给几分面子。
而各家各派的大儒学者,更是对他们非常客气。
这就是影响力。
他们当一辈子官,都很难获得这种地位。
说的长远点,只要他们一直在这个位置上,他们的子孙要是出仕的话也能因此受益。
有眼前的利益,也有长远的利益,这群人自然呆的开心。
看着面前堆积成山的稿子,陈景恪若有所思的道:“你们就十来个人,这么多稿子能处理的过来吗?”
依荷说道:“加班加点还是勉强能处理的过来的,真正的问题是,我们的篇幅不够用了。”
“被淘汰的稿子里其实有很多也是精品,可限于篇幅只能有五十篇入选……”
“虽然我们贯彻的是优中选优之策,可这样会让我们错失很多人才,也会让读者们错过很多优秀的观念。”
“长此以往,也会让很多有才华却总是差一点的人对我们失去信心。”
陈景恪夸道:“你能注意到这一点,我很欣慰。说明你一直在进步,没有躺着吃老本的想法,让你当总编是正确的选择。”
现在望月谈蒸蒸日上,影响力一天比一天大。她却能从这繁华的表象下看到危机,确实是能力的体现。
得到夸奖依荷很是开心,不过嘴上还是谦虚的道:“您快别夸我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陈景恪点点头,问道:“你有什么办法吗?”
依荷说道:“我和大家讨论过这个问题,两个解决办法。”
“第一是限制投稿,有些人创作速度快,是期刊常客。可以作出规定,在一定时间内不允许他们二次登上期刊。”
“我们讨论过后一致认为,一个季度为一个周期最合适。这样既能腾出空间给其他人,又能逼迫他们精益求精。”
陈景恪想了一下道:“一个季度太长了,隔一期吧。而且也不要直接说是为了给其他人腾位置,只说是审稿速度受限。”
依荷点点头道:“好,我们先试一下。第二个办法就是拆分,把单独拆分出来办一个期刊。”
陈景恪直接否定道:“拆分不可行。”
依荷不解的道:“为什么?”
陈景恪解释道:“市场不够成熟,还不足以养活这种专业期刊。”
这里就牵扯到期刊细分了,就像前世分出了各种各样的杂质,少儿、文艺、绘画、医学、漫画、军事兵器、等等。
但这是市场成熟之后才出现的细分,眼下没有这个条件。
比如现在搞个医学期刊,注定要扑街。
就像是,看起来每一期的优秀都能获得广泛好评。
可事实上购买望月谈的人,大多都是为了欣赏上面的诗词文章,看只是附带的。
如果真分拆开来,期刊的销量会很拉胯,这样反而不利于的发展。
这个时代精神空虚,任何的文学类作品都能成为大家的精神粮食。
就算是不喜欢的人,见到优秀出现在眼前,也会忍不住去读一读的。
时间长了,他们就会习惯的存在,慢慢的不再讨厌,甚至会喜欢上。
道理是共通的,不喜欢诗词的人,为了看购买了望月谈,也会把诗词全看一遍。
时间长了也很可能会慢慢的喜欢上诗词。
所以综合期刊反而是当前最适合的。
听完他的解释,依荷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是我想的太简单了。”
陈景恪鼓励道:“不过你分拆期刊的想法很有创意,可以把这个方案留下,等将来在实行。”
依荷有些遗憾的道:“远水解不了近渴啊,现在我们需要解决的是眼前的问题。”
陈景恪笑道:“你光想到拆分,怎么就没想过增刊呢?”
依荷疑惑的道:“增刊?”
陈景恪说道:“对,现在一月一期,改成半月一期不就能多出五十篇来了吗。”
依荷先是一喜,可马上又说道:“我们叫望月谈,如果改成半个月一期,就名不副实了。”
陈景恪哭笑不得的道:“这会儿怎么就糊涂起来了,改个名字叫半月谈不就行了。”
依荷摇头道:“不行不行,半月谈不好听。而且望月谈纪念意义非常大,就这样放弃太可惜了。”
陈景恪一想也是,毕竟是第一份期刊这个名字的意义也是很大的。
想了想,他就说道:“那个给增刊取个新名字,每月一号发行叫朔月谈如何。”
依荷道:“望月朔月,好,这个名字好,就叫朔月谈吧。”
陈景恪继续说道:“为了凸显出两本期刊的特色,在内容上需要作出一定的差异。”
“比如朔月谈偏向于诗词,策论文章的篇幅少一些。望月谈策论文章的篇幅多一些,诗词的篇幅少一些。”
“这样等将来条件成熟需要拆分的时候,就能依靠固有的客户,迅速的稳住阵脚。”
依荷高兴的道:“这个方法好,果然不愧是真人您啊,在期刊的了解和规划上,我们都不如您。”
陈景恪却摇头道:“不,能发现问题也同样重要,你能发现望月谈面对的困境并想办法解决,已经很厉害了。”
他并不想互相吹捧,不给依荷说话的机会,转而道:“如果做成两份期刊,你们的工作量就会大增,仅靠现在这点人手是很难顾得过来的。”
“所以,咱们的杂志社也是时候扩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