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进从未央宫一路回到长乐宫。
太子老爹正在跟几名大儒谈天论地,讨论公羊学和儒学。
见着刘进回来,刘据才挥手让几名大儒离去。
刘进心中微微叹口气,难怪汉武帝对自己老爹失望,真真是一手好牌被他打到稀烂。
外面下了这么大的雪,老爹非但没有去做任何帮助百姓的事,反倒是和这群大儒谈天论地。
如果老爹勇敢点,能多去和汉武帝沟通,夺取耐着性子聆听那名老人的想法,他们父子关系又何至于此?
又何至于闹到最后走到父子起兵对抗的局面?
“进儿,你回来啦?”
老爹依旧挂着弥勒佛一般的笑容,对刘进这个嫡长子,刘据从来都是自豪和骄傲的。
“爹,我们去一趟廷尉牢狱。”
刘进开口。
刘据一呆,疑惑的看着刘进,不解的道:“去大牢干啥?”
刘进脱口道:“爷爷要释放大伯了。”
啊?
太子刘据惊呆了,有点不敢置信,旋即高呼道:“我就说,我就说罢,你爷爷一定会还你大伯一个清白的!”
“怎么样?起初你还不信我?现在知道你老子多么厉害了吧?”
对刘据的吹嘘,刘进直翻白眼,老刘家这个吹牛逼的性子,一直遗传到了第九代子孙身上,见怪不怪了。
还有,这里面哪有你一点的功劳啊,您老何必这么吹嘘自己?
刘进乐呵呵的道:“信了信了,爹你真厉害。”
“走走,我们去廷尉牢狱。”
刘据拉着刘进,提着宽大的袍子,焦急忙慌的朝廷尉牢狱走去。
……
冬十月,大汉还在飘雪,今日的雪小了一点。
刘进穿着皮革皂靴,踩踏在软绵绵的雪花上,发出一阵阵沙沙声。
没多久,父子二人便抵达长安一隅。
这里是廷尉衙门的牢狱,此时外面已经站着许多人。
见到刘据和刘进到来,这群人急忙上前见礼。
“臣等参见太子殿下。”
为首的是一名年近六十的老者,身材修长,面向周正憔悴,眼眶有些红润。
“姨夫,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刘据急急搀着面前的老者,不让他行礼。
这是当朝丞相,公孙贺。
他的妻子是卫君孺,也是卫子夫的姐姐,按照辈分,刘据要称公孙贺一声姨夫。
公孙家是太子刘据的娘家,对太子可谓鼎力支持。
卫青和霍去病死后,刘据在朝堂上最大的靠山不是汉武帝,而是公孙家!
刘进也跟着行礼,道:“见过大爷爷。”
公孙贺眯着眼,打量着刘进,面色有些柔和,夸赞道:“好好,咱家的孙子长大了,成人了。”
“来来,快来见见其他人。”
公孙贺将身后的人给叫了过来,对刘进介绍道:“这是你大舅卫伉,二舅卫登,三舅卫不疑。”
刘进赶紧上去行礼,“外甥见过三位舅舅。”
这些是大将军长平侯卫青的三个儿子。
三人都三十多岁的年纪,急忙搀着刘进的肩膀,爽朗的笑道:“好好,外甥舅疼,咱一家人好久没见过了,不要客套,不要客套。”
几人看着刘进的眼神都有些复杂,不知想些什么。
公孙贺继续介绍道:“还有他,论辈分你也该称呼一声舅舅,奉车都尉霍光。”
刘进眼眸忽然一亮,呆怔的看着这名赫赫有名的历史名人,大将军霍去病的异母长兄,霍光!
这么一群人,在不久的一年内,陆续都会因为‘巫蛊之祸’全部被汉武帝给料理了。
唯独霍光活了下来,不但活了下来,他还亲手扶持了刘弗陵登基。
如果觉得他是个叛徒,那就大错特错了,霍光隐忍了几十年,最终权倾朝野,亲自将刘弗陵拉下帝位,最终将大汉皇帝的位置还到了太子一脉,也就是自己的儿子刘病已身上!
他是绝对忠臣太子一脉的人,政治智慧和城府也是极高的!
“外甥见过霍舅舅。”
霍光笑着道:“皇孙殿下有礼了。”
霍光没有像公孙贺和卫家三兄弟一样对刘进亲昵热情,反倒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这让刘进有些搞不懂。
公孙贺介绍完毕,然后从身后一名下人身上抱过来一个木盒,交给刘进。
“这是老夫的一点心意,你拿着。”
刘进忙道:“孙儿不敢。”
老爹笑呵呵的道:“有啥不敢拿着的?都是自家人,客套啥?”
“再说了,要不是你,你大伯能出狱么?这几日你在老爷子那里斡旋求情,受了多少苦?”
“孤不说,他们也都是知道的,感谢你一下不是应该的吗?”
刘据得意洋洋的夸奖着自己,夸奖着他宠溺的儿子,脸上都是骄傲。
刘进:“……”
你方才不还说是你自己的功劳么?怎么眨眼就说是我的功劳啦?
刘进心里暖暖的,在自己人面前,老爹有些不靠谱。可是在别人面前,老爹永远都是夸赞自家儿子牛逼!
这些微不足道的细节,都展现出自己老爹对自己浓浓的爱意和满意、骄傲!
卫家三兄弟也豪迈的道:“就是,大外甥你拿着,不要和你大爷爷瞎客套。”
盛情难却,刘进只好从公孙贺手里将这木制盒子接过来,至于里面装的什么,他也不清楚。
不多时,公孙敬声便从牢狱走了出来。
在牢狱关押了半个月,公孙敬声消瘦了不少。
“爹。”
公孙敬声急促走了过来,急忙对公孙贺行礼。
公孙贺面色一拧,瞪了他一眼,道:“去感谢皇太孙,没有他,你出不来。”
公孙敬声也愣住了。
皇太孙?
这个从没有人注意过的太子嫡长子?
他不明白老爹为什么让自己感谢他,也不知道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忙不迭对刘进行礼道谢。
刘进笑眯眯的搀着公孙敬声,笑道:“大伯,你这样可是折煞我了,要折损寿命的,我可不想英年早逝。”
公孙敬声有些迷茫,他忽然觉得面前的皇太孙,似乎变了。
可是哪里变了,却又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