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晃悠悠的马车内,温暖暖看向端然沉稳坐着的笔挺身影。
车窗外的暖阳细碎的洒了进来,明明灭灭的落在少年微微向上邪飞的丹凤眼、高挺的鼻、薄削的唇上,光影交错间看不清他的真实神色。
一身书生装扮看起来应该是书卷气十足,却给人感觉阴沉冷戾缠绕眉眼之间,像月黑风高被层层乌云笼罩的月。
收起怅然的情绪,温暖暖向冷霄处挪了挪,“你也在担心二弟吗?”
原来不是她一个人会心里空落落的怅然若失。
身为他们大哥的冷霄,一直照顾他们保护他们,他才是最不舍的那个吧。
冷霄阴鸷淡漠的眼眸,仿若深不见底的古谭,探究的落在满脸不舍的小脸上。
良久,淡淡的回“不是很担心。”
眼前女孩明显错愕不知如何回应的表情,并没有如预期的让他好受些,反而生出一股烦闷感。
他想看她清润又明亮的笑颜。
突然对自己生出一股浓浓的厌恶来。
他该做的是抚平她的担忧和不舍,而不是否定和避开,让她独自消化这种离别的情绪。
冷霄静默了会,出口的话语淡然的像是说着别人家的事,“二弟小弟出生没多久,冷家遭了难,清誉被毁,家产被没,仆从遣散,父死母病弱,漂泊了很久才在桐城这个山脚边扎根活了下来。
一时的得失荣辱不算什么,分开离别也不算什么,只要知道选的路是对的,即使跪着也该走完,开不开心在活着面前什么都不是。”
温暖暖没想到冷霄会说这个,错愕的抬头望向他。
少年清冷的凤目藏在光影照不到的角落,看不出真实情绪来,可那浑身掩不住的冷冽气息肆意滋长。
“他学了本事,以后才能用他所学,尽他所能,佑他所及,偿他所愿。”
只有自身变强,才能自保也才有能力护住想护之人。
毕竟冷家人,也不仅仅只是想活下来而已。
如今更多的是,如何护她周全,让人不敢觊觎。
温暖暖怔忡了良久。
权臣的格局和眼光,果然是她不能比的,她还在想着分别的不舍、离别的愁绪时,他看到的是自身的本事和以后的强大。
是啊,不吃学习的苦,不就得吃生活的苦么?
冷霄是能护住他们,可自身强大起来,并肩作战的感受和被保护的感受肯定是不同的。
他们四人一向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各个将会是独挡一面的厉害。
没有现在的分别,耐不住分别的苦楚,又哪有后面的舒适日子过。
被冷霄一说,温暖暖顿时觉得她的格局打开了!
和他们小时候的经历相比,当学徒确实已经很好了。
哪怕只有九岁。
毕竟换以前没银子吃不饱的时候,当学徒也是一种奢望。
别的不提,哪有银钱供应一日三餐的伙食费呢?
“大弟,找个近的杂货铺停下车,我们给二弟买些生活用品送过去!”
温暖暖一扫刚才的愁容,小脸上笑容明亮的熠熠生光。
看事情的角度不同,所有的问题也就不算问题了。
冷霄凤目中的沉沉晦暗孤寒散去,在阳光照不到的马车角落,贪念的盯视着那一抹犹如雨后阳光般清润的笑容。
*
在杂货店买了猪毛做的牙刷又买了青盐油灯木盆火折子,在布店买了单层多层纱布棉布帷帽,又去书店买了上次的那种最粗糙的草纸,顺便买了两本书。
温暖暖在车厢里一样样整理好,分为带回家的和给冷晨送过去的。
到了仁心堂门口,温暖暖想到第一次来时就在旁边的糕点铺子买的点心,带着冷云进去挑贵的好吃的买了十来包!
进入大堂后,得知孙掌柜和冷晨刚去内堂问话了,三人朝着内堂走去。
内堂门没关,刚靠近能见着坐在主位上胖胖的孙掌柜和站立回话的冷晨以及模糊的对话声。
“可识字?”
“略识得几个字。”
孙掌柜像是没料到般,惊讶的抬起头看了过来,后又想到什么,胖胖的脸上了然的笑,“也对,你大哥是解元,给你们启蒙是绰绰有余的。”
又问道“三字经能认得全吗?”
“四书五经勉强能读的通顺。”
孙掌柜倒抽一口气,脸上再也隐藏不住的露出满意来,“很好很好,药铺的学徒和别的行业手艺都不同,想要成为这行业高明的厉害医者,也就是我们行业说的‘儒医’,先要读几年儒家的文章学问,打好文化底子才行,我没想到你已经有了底子,这个属实不错。
当然即使识字不多,起步不高,通过自身刻苦钻研,以后逐渐学成也有很多!
不过你既然已经有了底子,每日除了侍奉起居、内外卫生和干些零碎体力活外,也一并做些挑簸晾晒、切打团吊的基础活吧。”
这是他当掌柜以来,收的最小、识字却最多的学徒。
药铺不比木工瓦工等,不识字也不会影响手艺。
相反的,药铺的学徒必然要经过长时间观察、考验,根据品行、悟性、对药性熟练程度等等,最后断定可否能教。
像他和坐堂的师兄相比,虽同属一个师父,师兄天资聪慧尽得师父真传,能坐堂看诊开药方,而他愚笨只能做接骨这些外在的以及管药材收购等琐事。
如今,他也有希望收一个天资聪颖的徒弟了吗?
说不定还能成为一代名医!
冷晨稚嫩脸上闪过笑意,忙恭恭敬敬的弯腰鞠躬道“谢谢掌柜!”
没想到刚来就能看到冷晨被认可的一幕,温暖暖和冷云顿时喜形于色。
正对着三人的孙掌柜看到后,胖胖的富态身躯站起,拱了拱手。
冷晨顺着掌柜的目光转身,看到拎着大包小包的三人,眼眶隐隐红了,“嫂子大哥,你们怎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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