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局势,已经不能让这个将脸皮比城墙还厚的契丹接引使臣有任何嚣张余地了。在张克戬与张仲熊1顿言语要求之后,立刻屁颠屁颠的跑回了朔州大将军府。
“这群狗贼,真是欺人太甚!”
朔州副总管曲利出清没等萧斡里剌开口,怒骂道:“咱们已经答应将其所献之物尽数退回,并将3千俘虏礼送出境,他们居然还不满足,居然想要耶律王子亲自过来祭拜李忠……哼,1个街头卖狗皮膏药的下等人,他也配!”
“就是,殿下乃我契丹天潢贵胄,岂能对1群中原的无名小卒行祭拜之举。”
“枢密大人,狗贼欺人太甚,士可忍孰不可忍……”
“尽皆住口!”
正当1群契丹将领勃然大怒,意欲和杜壆拼个鱼死网破的时候,琼妖纳延却抬手高声喝道:“如今乃关系到大辽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咱们岂能意气用事?大家莫要聒噪,静听枢密大人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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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斡里剌感激的看了眼琼妖纳延,他虽然是辽国皇帝耶律大石的第1心腹重臣,可朔州兵马皆是南院大王耶律余睹的人马,当年如果不是耶律余睹为了顾全大局,知道耶律大石是个可以代领契丹重振雄风的英主,只怕在回鹘城,早就同金国太子完颜宗辅1道将他们斩杀殆尽。
而眼前的这些将领,可没有耶律余睹顾全大局的眼界与气魄。如果真因为气愤与怒火而闹僵起来,他这个北院枢密使,可真没有十足把握能够让他们听令行事。
此时有了琼妖纳延将众人压下,萧斡里剌感同身受的对曲利出清等人说道:“我知道大家现在心里恨,觉得我契丹勇士宁可玉碎,也绝不愿意受人4意欺辱……但是,大家不要忘了,就在数年以前,南院大王心灰意冷后栖身女真奴仆手下,而皇帝陛下亦被迫退往可敦城,他们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积蓄力量,重振我契丹?”
萧斡里剌用他雄鹰1般的眼睛,缓缓扫过堂上诸人。
“如今,女真奴仆已经兵进蔚州,意图将我大辽基业连根拔起,要把我契丹勇士赶尽杀绝……敢问诸位,与汉人赌1时之气与女真之仇比起来,孰轻孰重?”
堂上的曲利出清等人被他那么1说,尽皆默默低下头去。
“诸位将军,请暂时将这股恨压在心底。”萧斡里剌正色道:“他柴进想1血他中原数百年来臣服我契丹之耻,那我们将来同样要寻他报今日羞辱之仇!”
曲利出清等人以前与萧斡里剌虽然相识,却并不熟悉,此时受他言语,尽皆心头1震。
齐声吼道:“末将谨遵枢密大人令!”
琼妖纳延与萧斡里剌闻言,又对众人1顿褒奖后,才出声询问道:“大人,您虽然受了圣命而来,可耶律宗云殿下的性子您是知道的,如果让他去给李忠和那群中原士卒行礼,怕是宁可自尽,也不愿意前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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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斡里剌微微点头,这确实是个头疼的问题。
谁都明白耶律宗云极为自傲,而李忠和那群士卒本就是他用来气张叔夜的,如果现在反过来让他去祭拜李忠,摆明了就是要羞辱于他。这样的羞辱,别人或许会听从耶律大石之命前来,可耶律宗云却真有可能选择自尽,也不愿再回朔州……
萧斡里剌1阵寻思,忽然回头看向那接引使臣,问道:“你刚才是不是说这些要求都是张克戬所提,而那正使张叔夜却1直未发1言?”
“回大人,正是如此。”那接引使臣躬身道:“属下当时也觉得奇怪,为什么今天张叔夜这个正使只在旁边倾听,其余的事情都由副使张克戬来谈……”
萧斡里剌听到此处,不禁轻声骂道:
“好1个老狐狸!”
“大人何出此言?”琼妖纳延不解的问:“莫非这故意不说话,也是在耍什么把戏?”
“大将军乃是军5之人,可能不太熟悉这群中原文人的狡诈。”萧斡里剌解释道:“自古两国议事,哪怕再是想从别人那获取些什么,都要寻个由头,不然就是属于以势压人谓之明抢。而这张叔夜作为正使不发1言,不过就是再等着咱们再去寻他。”
琼妖纳延眉头紧蹙,还是不太明白。
“您是说他要的并不是耶律宗云殿下去给李忠祭拜致歉,而是想借此向咱们要其他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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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在朔州多次与这伙人发生争执,他张叔夜自然也是知道其为人脾性的。所以,他们自己也清楚耶律宗云殿下绝对不会回朔州。”萧斡里剌无奈苦笑道:“只不过他们既然借李忠之事来说,去祭拜肯定是必须去的,但他们也没奢望会是耶律宗云殿下。”
琼妖纳延好像明白了点什么,惊讶道:“您是说,他张叔夜就是想让咱们去找他,说殿下回不了朔州……”
“正是如此。”萧斡里剌点头道:“殿下此事本就做得有些太过,而现在张叔夜再顺其自然的后退1步,才能开口说其他的要求。”
旁边的曲利出清气道:“唉,这群狗屁文官……”
话刚说到1半,突然想起萧斡里剌也是文官,立马改口道:“这群该死的汉人,想以势压人讹诈咱们1点东西,居然还拐这么多弯弯绕绕让咱们着急,真是气煞我也。”
萧斡里剌与琼妖纳延不禁相视1笑。
他们倒没有曲利出清这么大的愤怒,正如萧斡里剌刚才自己所说,自古以来任何两国谈判,哪怕你真想问对方要东西,都得寻个理由。以前的契丹如此,后来的女真人打进汴梁也是如此。就算你的理由有些牵强,可想办法找也得找1个,不然,何必派使臣?使臣的作用有时候就是借身后的势,给自己的皇帝与朝廷,谋求更多的好处!
已经想明白的萧斡里剌回身对那接引使臣道:“现在时辰尚早,辛苦你再跑1趟,直接告诉他耶律宗云殿下已经领兵赶往了蔚州,前方军情紧急无法再赶回朔州……”
“属下明白。”接引使臣有些没底的询问道:“万1张叔夜不同意呢?”
萧斡里剌1脸自信的对他道:“放心,他特意让花荣跑了趟灰河,应当是已经与杜壆通过气了。而1回来就开始提起了要求,想来杜壆虽然还能扛1阵,却也扛不得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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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曲利出清本就不同意低头,现在听他那么1说,忍不住出声道:“那咱们为何不再耗1阵,说不定那杜壆自己就退兵了!”
耶律余睹那边的情况琼妖纳延比他们更清楚,叹气道:“因为蔚州军情,不允许咱们这么做!”
……
正如萧斡里剌猜测的那样,这次1去,原本1副事不关己模样的张叔夜,终于换成了1副似为难,又似气愤的神情。
“前方战事要紧,可我朝李忠将军与3百壮士的性命莫非就不要紧?贵国王子当着使臣之面,执意将他们斩首,这是对我大周的侮辱……”
听着他1声声怒骂,那厚脸皮使臣也不禁连连躬身赔罪,请他万望看在两国邦交的份上,1定体谅。
终于,张叔夜长叹1声。
“也罢,我等本就是为修周辽之好前来,确实不想做的太过。”张叔夜缓缓说道:“你也知道,这李忠虽然出身低微,可却是在水泊梁山随我朝陛下1同起兵的老将,而他与河东军中多为将领更是相交莫逆,所以杜壆将军才提出这个要求来……可是既然耶律王子已经去了蔚州,毕竟贵国战事要紧,我就亲自跑1趟灰河,希望他能看在我这张老脸的份上,暂且不再记挂此事……”
那接引使臣听他那么1说,心里是又喜又气。
暗骂道:你说你个死老头子,直接说同意不就好了,还装模作样的要去问杜壆,谁不晓得这事成与不成,还不是你个老东西说了算!
心里骂着,可面上还是连连拱手致谢。闲聊1阵后,又屁颠屁颠跑回将军府去了。
“大人,他不会1跑回来又说杜壆不同意吧?”
萧斡里剌摇头苦笑道:“他们提出这个要求,本就是借杜壆之名提出来的,去跑1趟才能把戏演得圆满不是?何况这次他张叔夜亲自去,应该就是要与杜壆商议清楚,河东想要什么东西了……”
……
两天以后,再次与灰河回来的张叔夜见过面的接引使臣急急回了将军府,等他把张叔夜的话重复1遍以后,堂上众人尽皆气得咬牙切齿。
“他说杜壆已经答应退兵,但是李忠与3百士卒乃是作为使臣护卫进的朔州,此时却被殿下杀害在城外……如果殿下实在因为领军在外回不来,就让咱们赔偿良马1万匹、牛两万头、羊5万只,然后请其他王子替其行礼,他们便退回雁门关……”
萧斡里剌看着1众将领尽皆气愤填膺,自己也是感同身受。
这些东西多吗?说少不少,说多确实也不多。对于1个拥有草原的契丹辽国,张叔夜只要牛马牲畜,原本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个多大的数目。只不过去年的寒冬,让草原损失惨重,而那1万良马更是所有人气愤的根源。
如果说牛羊并不是问题,可这良马却是中原最缺,也是契丹曾经能够1直威压大宋的根本。1万匹马对于曾经的大草原来说看似也不多,可却足以让柴进能够再组建1支强大的骑兵。
而这支骑兵,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再次踏过雁门关来。
“其他的东西可以给,这战马绝对不行。”琼妖纳延出声道:“咱们可以用金银替代,按当年宋廷给咱们岁币1般,1匹上等马,折银6两……”
“大将军说的对。”曲利出清点头道:“这柴进不是赵佶,更不是赵构,他如果多了这上万良马,将来只会更加嚣张,咱们绝对不能允了他。”
听着众人的建议,本就不想给马的萧斡里剌立刻对那接引使臣道:“大将军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接着去谈。”
……
驿馆内,张仲熊1脸得意的看着父亲傻乐了1阵后,终于开口道:“您觉得契丹人会答应吗?”
“除了马匹,其他的要求应该都会答应。”
张仲熊见他1脸笃定,疑惑道:“您既然已经猜到,是不是还准备多拖他们1些时日?”
“傻小子,两国谈判不是酒桌问事,岂能1蹴而就?”张克戬开口道:“如今河东百姓受难颇深,有了这数万牛羊可以让大家更快你恢复元气,而你父亲明知不肯给马还故意开口提,不过是想让他们更加舍得别的东西罢了。”
这次连花荣都有些好奇了,连忙问:“敢问相公,您故意提出这战马,是想最后问契丹人要什么?”
张叔夜缓缓的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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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人?”张仲熊与花荣异口同声的问道。
张叔夜笑了笑,没有说话。
旁边的张克戬替他回答道:“中原受尽北方欺压,归其原因是南人少马,而你父亲真正要的,正是那善于训马的牧民!”
“相公果然高明。”花荣赞道:“中原大地虽然没有北方草原辽阔,可真要好好寻找建立怎么可能建不起几个好的牧场来。有了这些善于羊马的牧民,咱们以后便能有自己的马场了……”
“父亲,您觉得他们会给吗?”张仲熊问道:“对于他契丹人来说,这可能比直接给1万匹马的威胁还要大呀。”
“会给的。”张叔夜正色道:“建立马场不是1朝1夕之事,可1万匹北地良马却能即插即用。而这两个选择,契丹人只会选择危害可能出现在未来,而不是眼前……因为他们有更大的牧场,更多的牧民,契丹人肯定会相信自己能够在中原北上之前,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
……
终于,在半个月的推推搡搡之后,1直占据主导地位的张叔夜再1次踏进了朔州大将军府的大门。而堂上除了以前见过的萧斡里剌与琼妖纳延等1众契丹文武,还有1个眉目与耶律宗云有几分相似的年轻人。
契丹另1位王子,耶律宗电!
该谈的事情都已经谈完,可是萧斡里剌却还有1件心事未曾提及。因为眼前的事情虽然大家都知道背后是柴进在受意,可毕竟出面的是张叔夜,站起来要补偿的是杜壆,而那位大周皇帝的国书,却只有曾经替换俘虏的那1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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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东西虽然看似无用,但其实却远比没有要强上千倍万倍。因为杜壆虽然退了,可琼妖纳延的朔州军马上就得分兵去往蔚州,如果没有这份彻底休战的国书,柴进完全可以随时再派兵杀回来。
可是如果有了它,哪怕柴进想要再动歪脑筋也必须想1个拿得出手的理由,不然便是师出无名,无故开启战端的刽子手……
“枢密大人,您要的国书在下这里可给不了。”
待听完萧斡里剌开门见山的意思,张叔夜倒也理解不已。只不过他自己却明白,以河东现在无法提供大军后勤保障的现状,哪怕柴进要夺回燕云,也绝对不会从雁门关北上。所以,签订这份国书,不管是对柴进还是耶律大石,都算是1件好事。至少大家在保持现状,不再闹出纠葛来之前,能够有个彼此平稳发展的时间!
张叔夜忽然看了看那位耶律王子,打趣道:“如果您着急,可以派人随我等1起回去,我朝陛下最是仁厚,1定不会为难契丹使臣的。”
……
多日之后,灰河南岸的周军大营。
操劳近半年之久的张叔夜、张克戬、张伯奋、花荣4人同时出现在了杜壆的中军大帐。看着远处不停往南驱赶的牛羊,还有在军营傻傻观望的几个契丹使节,所有人皆是不由得长长松了口气。
这场仗虽然到最后没有打起来,可不管是为使的张叔夜几人,还是领军在外的杜壆都觉得倍感煎熬。
必打之仗哪怕流血流汗至少干干脆脆,可这不能打却又随时会打的仗却最是磨人。看似风平浪静,可谁又真的敢放松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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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老相公,您是准备在沂州修养些日子,还是?”
张叔夜闻言摇头道:“怕是不能在此久待了,契丹有使臣同来,而我等也该回去复命才是。”
杜壆点头道:“那好,在下送诸位出沂州。”
只见他回身唤道:“栾廷玉、滕戣、山士奇领兵在后,待所有物事尽皆过河便可退兵。”
等3位将领接了令,又看向另1旁的两人道:“杨志、危招德领1百骑兵,护送诸位使臣回京!”
此话1出,那些聪慧点的将领,包括张叔夜等人都是会心1笑,只有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的危招德被1旁的杨志拉了1把,才急急上前领了命。
危招德这粗鲁汉子比李逵强1点,可也真的只是强1点而已。但是杨志却明白,杜壆这是让他们进京,去向柴进当面请罪。毕竟河东之事皆因自己2人而起,现在事情有了结果,但是官职却早被撸得1个干干净净。如果不到皇帝面前早点让他老人家出点气,万11直把自己谅在1边,难道真当1辈子小卒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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