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你不明白什么叫周末。桓玄道：“孩子们应该去上学，而不是来搬砖。”
桓冲不太懂桓玄的意思，心道：“你以为人人是你南郡公吗？读书识字很奢侈的。”
这个年代还没有普及基础教育。好吧，我桓楚帝国的立国之本有了。
桓玄让桓冲把人都叫过来。
又要开始演说了。您能歇会儿吗？活还要不要干？桓冲满肚子牢骚。
南郡公闲不住，一天演讲八十回。
家人们，我很心痛，很心痛你们知道吗，仓颉作书，而天雨粟，鬼也哭。
桓玄狠狠捶打自己的胸口。小拳拳一下接着一下。
看到孩子们在这搬砖，伐木，承受着他们不该承受的重担，我很心疼。他们该去读书，该去识字……
这话说到所有人心坎里去了。问题是咱们想读书，没地方读。终其一生能认识自己的名字，写出自己的名字已经是极限了。
桓玄道：“我有一个小目标，那就是让姑苏城人人有饭吃，让所有的孩子们都去读书。”
噗……桓冲绝倒。人人有饭吃倒不难，可人人有书读，怎么可能。
他艰难地从泥泞中爬起来，走到桓玄跟前，“南郡公，你的小目标，比登天还难。作为一方长官，这样的话不可乱说。”
很难吗？
不难吗？姑苏城十万百姓，孩子得有三万，他们都读书？把姑苏城内外的竹子都砍掉做成书简，每个孩子分不到半卷《毛诗》。
《毛诗》有二十卷！
桓冲哭了，“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您歇歇吧。”
咱们用纸啊。还有什么比纸更便宜……
桓冲的哭声更大了。
好吧，这个年代纸也是奢侈品。
我桓楚大帝要革故鼎新了。
是谁规定朝奏一律用纸载体？是我桓楚大帝。
白字黑纸记载得很清楚，推广纸张这事儿确实是我桓玄干的。
那还等什么，发家致富就靠造纸了。
“桓冲，把眼泪擦干净。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创造困难也要上！”桓玄说干就干。
第一，你派人统计姑苏城十五岁以下孩子数量，派人挨家挨户登记，不管贫富，都要登记。漏了一个我拿你是问。
第二，将姑苏城懂得造纸的人都给我找来。
第三，召集姑苏城中所有商贾。
第四，采购木材数量翻倍，我要在这吴宫旧址之上建学校。
第五，暂时没有第五！
桓冲没反应。
“能不能做到？不能做到我立刻把你换了。”桓玄可不是开玩笑。
桓冲含泪领命。
桓玄也没闲着。“在场的，有人会造纸吗？”
陶渊明道：“造纸需要麻，姑苏城很少有。”
“亮仔，你会造纸？”桓玄贼兮兮地看着他。
陶渊明心底发凉，鬼知道这家伙又有什么坏主意。“读书人基本功而已，我会。”
你会就好办了，桓玄立刻叫人把工地上的木屑，树皮收集起来，又派几十个人，去割草。
割什么草没有要求，是草就行。
桓楚大帝的造纸大业就这么非正式地开始了。
麻头呢？
什么麻头？
造纸最主要的材料你都不知道，你会造纸吗？陶渊明欲哭无泪。眼前一堆材料怎么可能造出纸来。
桓玄很诚实地说：“我不会，你会啊。”
没有麻头无法凝浆，你一个外行瞎起什么哄，草能造出纸来。我们还用竹简木简做什么？
对啊，天知道你们这些读书人怎么想的，价廉物美，轻便快捷的纸不用，整天背着几百斤的卷轴到处晃悠。就是为了炫耀你是结丹修士吗？
陶渊明来火了，“你来，你来，用这些东西，我就不信你能造出纸来。”
打赌，我造出来怎么说？
你造出纸，我负责抄写学生用书。
“好！前提是你得告诉我造纸的步骤和细节。”桓玄很不硬气地说。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打浆工作手忙脚乱地展开了。
没有粉碎机的年代，打浆是个体力活。
搅啊搅，桓玄不眠不休干了三天三夜，把一缸草木混合物搅成浆。
陶渊明鉴定达到造纸标准后，姑苏城的百姓感动哭了。
这届南郡公，真心为民办事。
其实他是不想让桓玄难堪。在他看来，即使能压出纸来，也是那种风一吹就破的无用之纸。
过滤沉降。得到浓稠纯净的纸浆。
亮出的第一张纸薄如蝉翼，天青色。
陶渊明为桓玄鼓掌，“虽然无法写字，但的确是纸。”
“一张不可以，十张叠在一起不就行了？来人，把姑苏城中的石磨给我搬过来。”
用不着那么费劲，陶渊明将手中的纸撕成十份，双手一合压在一起。
此时再看，还真靠谱。
他不管桓玄了，自己在那研究起来。
如果杂草也可以造纸，那么取代竹简木简完全没问题。
“师父领进门，修行看个人。亮仔，我只能帮你到这儿，抄书的事儿，别找我。”
如果趁纸浆要干未干之际多层叠加……
几个小时之后，陶渊明成功了。叠加六层，写字时墨汁就不会渗透到下一张纸上。
成了，他高兴地抱起桓玄，“你丫太牛了，我们成功了？”
桓玄受宠若惊，喜极而泣，“半年了，半年了，总算听到你夸我一句。我太难了。”
又来，死性不改。陶渊明扭头就走。
实验成功，下一步扩大生产。
造纸成功，桓冲惊掉下巴，老六可以啊。哦，不，姑苏城有两万四千三百二十一个孩子。都读书，根本没可能。
纸有了，还要解决印刷的问题。
毕老板，对不起了，我不得不借用你的发明，活字印刷。
陶土刻字，批量烧制。
还是咱们老祖宗大公无私，心怀天下。发明什么好东西都全部公开，而且工艺流程都写得很详细。哪像二十一世纪的人，个个争着抢着这是我的专利，那是我的发明。
公开场合你都不能随便唱歌。搞不好刚开口，告你侵权的律师函就落在你手里。
当所有人都能享受到自私带来的红利时，自私就披上了正义的外衣。
庸俗。
桓玄道：“曾经梦想世界大同的我们是怎么了？”
我去，我想这些干什么，我是桓楚大帝。坏人耶。我干吗要教古人读书，他们搬砖伐木和我有什么关系？
鸷鸟之不群兮，自前世而固然……桓玄越发觉得，屈原的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