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忠旺昏迷进医院的消息,没半天就传遍了整个红星木材加工厂,绝大部分工人都拍手称快,恨不得放鞭炮庆祝。
当然也只敢偷偷高兴,谁敢在公共场合表现出来,红袖箍分分钟教你重新做人。
关于牛忠旺昏迷的原因,小道消息也是满天飞。
当天半夜,付丽丽被叫进据点的事,虽然做得小心,可还是被不少有心人给看到了,牛忠旺什么鸟德行,大家都是一清二楚.
传出了好几个版本,有说牛主任和付丽丽那啥时,被付丽丽给砸晕的,有说牛忠旺办事时太激动,马上风了最离谱的一个版本,付丽丽是狐狸精转世,牛忠旺被吸干了精血
周六,王立冬一早来到单位,刚进大门,就见公告栏前挤满了人.刹车,下车,打听一番,牛忠旺的处理意见下来了。
‘用忠诚履行职责记工作中突发严重疾病的牛忠旺同*志。
2月4日,凌晨3时,牛忠旺主任由于劳累过度,突发脑出血,倒在工作岗位紧急送第三医院抢救,现仍未苏醒,病情危重
牛忠旺同志苦干实干的工作作风,值得我们每一个同*志.’
┑( ̄Д ̄)┍
这是把大家的智商,按在地上摩擦啊!
但他也没觉得多少意外,一贯的。
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王立冬转头一看,原来是涂志强,打了声招呼,涂志强问,“出什么事了,那么多人?”
“牛忠旺的事定了。”
“被开除了??判了几年?”
“公告说,牛忠旺因蚣受伤,号召全厂职工一起向牛主任学习!”
“因蚣受伤,还学习?”涂志强嘴长得老大,随后朝地上啐了口,“Tmd,上面的人眼睛都瞎了,难道让我们学习牛忠旺玩别人”
“强子哥。”王立冬忙出声打断了这家伙的牢骚,周围好几个保卫干*事眼神不善的看向涂志强,涂志强扫了扫这些人手中的铁家伙,乖乖闭上嘴。
两人推上自行车来到了车间。
停好车,王立冬掏出大前门烟,各点上一支,涂志强吸了口,看了眼周围,发现没什么人后,就开始吐槽起老爷们的种种不是。
话很粗糙,不过话糙理不糙,“都是瞎几把扯淡的玩意儿!”
王立冬把烟pg扔地上,踩了两脚,“现在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讲究人前两年就.”
“不过强子哥,你可是受益者。
要放以前,你现在还关在牢里边捉虱子呢,不对,要放以前,你们敢对老爷们下手,现在已经转世投胎了。”
涂志强掏出蝶花香烟,散了一根给王立冬,续上烟,想了下,小兄弟说的还真没错,放百年前,他爹最多就是个长工,死了也就死了,哪有恩及家人的说法。
这年代,老百姓们没啥娱乐活动,条件好点的,家里配上个收音机,打发闲暇时间,不过大多家庭能吃饱饭就不错了。
厂里突然冒出一个劲爆的大八卦,岂有坐视不理的道理?
牛忠旺在医院,没法围观,事件的另外一位主脚,可还在厂里。
付丽丽一下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路上,食堂打饭,连上厕所,都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付丽丽是度日如年,上班被同事们看围观,下班回到家,还要受丈夫的冷暴力。
事发当夜,回到家,她和丈夫解释了无数遍,和牛忠旺没发生什么,可许志年却根本不信,“这是什么?”许志年从付丽丽身上扯出女人专用,一排扣子不翼而飞,而且还断了一条绳。
“贱货!”许志年怒火中烧,抬手给了付丽丽两个大耳刮子,“不要脸!搔*货!破*鞋.”
“哇哇.”两人的女儿,许嘟嘟小朋友,吓得呜哇大哭,许志年本就恼火,见赔钱货又添乱,抬手给女儿一巴掌,付丽丽眼睛瞬间通红,冲上去和许志年扭打在了一起.
下午四点半,王立冬准备收拾东西下班回家。
已经上了一周的班,明天是周末。他已经打算好了,明天早上睡个懒觉,中午去市里的国营饭店,犒劳一下自己,下午到处逛逛,领略一下吉春的风景。
“集合,集合。”车间主任大喊。
涂志强轻骂了一声,王立冬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见工友们的表情,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
“大礼堂开会,学习牛忠旺同*志的先*进事*迹。”
王立冬吐槽不能,暗骂了几声,不过大腿还是老实地迈向了大礼堂。
星期天,王立冬和周母说起,去同学家谈拜师的事,‘老娘’贴心地递上了一张大团结和粮票糕点票少许。
让他别空手上门,到了中午,带‘女’同学,一起到馆子撮一顿。
“知道了。”王立冬没客气,把钱和票子都揣进了兜了。
到了十点,他告别老娘,骑着自行车出了院子。
今天天气不错,风不大,太阳老兄高挂在天空,照的身上暖洋洋的。
骑了有五六分钟,就到了吉春最热闹的地方,中心大街。街上到处都是人,人挨人,人挤人,乌压压的一大片。
男男女女看上去都一个样,主要穿的都比较单一,衣服颜色不外乎“蓝,绿,灰“三种。
王立冬找了处自行车停放点,交了两分钱,从管理员手里拿过一张存车收据。
把收据放好,跟着人群,逛起了中心大街。街边的建筑大多都是欧式仿欧式,多是些两三层的小楼,偶尔会冒出一幢五六层的建筑。
百货店、布店,文化馆、食品店兜了一圈,王立冬手里多出了两个大尼龙网兜,里边各装了十几个油纸包,全是吃的。
有大白兔奶糖,风干香肠、哈市红肠、鸡丝卷、叉烧肉,辣汁豆腐.
看了下左手腕的明珠牌手表,都已经过了十二点,王立冬赶紧寻摸了几家国营饭店,最后挑了一家卫生最好的清真菜馆子。
点了两份烤羊排,手撕肚.烧卖,又要了三瓶啤酒菜味道马马虎虎,不过量是真的足。
一份烤羊排估计有三斤,一份烧麦大概有一斤.大半个小时后,王立冬把最后一个烧卖塞进嘴里,打着饱嗝出了饭店。。
掏出香烟点上一根,吸了两口,抬腿走进了人群里。他准备走一圈,消消食,再找一家调剂商店,淘一套木工的家伙什,应付老娘用。
叼着烟,提着两网兜,顶着冬日,王立冬晃悠悠散着步,不远处一座两层小楼上挂着五个霓虹大字‘兆麟电影院’。
迈步来到电影院前,看了看门前海报,上面画着一个长波浪大洋马,‘多瑙河之波’,罗马尼亚电影,主演:拉扎尔·弗拉比耶.爱琳娜·帕翠斯库。
“冰棍.糖葫芦.卖冰棍.糖葫芦.”一声声带着点磨砂的女声,传进王立冬耳朵,他循声望去,不远处一个梳着麻花辫的姑娘正不停拉着客,左右各站着一白发老妪和一小男孩。
不会这么巧吧。
他上前,“糖葫芦怎么卖?”
麻花辫姑娘看了他一眼,热情道,“3毛钱一根。”
还真是郑娟,鹅蛋脸,柳叶眉,笑时,一对浅浅的酒窝浮现在两颊,比演员樱桃还要漂亮上几分,而且还是青春版的
啧啧,怪不得周秉昆知道郑娟是大肚婆都没嫌弃,愿意当接盘侠。
“小兄弟,小兄弟,要不要糖葫芦?”郑娟见王立冬站在摊位前,不说买,也不说不买,再这么站下去,肯定会影响他们的生意。
“买。先来一根,尝尝好不好吃。”王立冬中午吃得有点多,正好吃点山楂,消消食。
给了三毛钱,拿了一根糖葫芦,‘咔嚓’一口,嚼了两口,糖葫芦用的山楂挺新鲜,可用的糖却是麦芽糖和白砂糖的混合物,有些发苦熬麦芽糖的师傅手艺不到家啊。
没一会儿,一串糖葫芦进了他肚子,正要找垃圾桶扔竹签,郑娟伸手拿过了竹签,放到了小车侧面的一个竹筒里。
王立冬指着插满糖葫芦的棍子道,“我全要了。”
郑娟瞪大眼道,“全要?”
“对啊。”王立冬把手里的两个尼龙网袋,放在郑娟家的小推车上,“你算下多少钱。”
郑娟哦哦点头,似乎还有点不敢相信,认真打量了两眼王立冬,也就十八九岁,不过看神情好像又不像开玩笑,最多就是浪费点不值钱的时间,她数了数大木棍上的糖葫芦,“一共35根糖葫芦,十块五毛钱。”
王立冬伸手从口袋里掏出1张大团结,又翻出一张五毛钱,“十块五。”
郑娟小心接过钱,仔细搓了搓十块钱的纸张,又拿起对着太阳照了半天,然后又递给母亲,最后两人一致确认,不是假币。
不怪母女俩这么小心,去年她们马虎大意,收到过一张五块钱的假币,她们一个月也就赚十来块钱,一下去掉一半。
最可恨的是,那张五块钱,还是别人手工画的,只要当时仔细点,是个孩子都能认出是假的,郑母为此还生了一场大病。
小心把钞票塞进破棉袄内的口袋,抬头一看,发现王立冬正玩味地看着她,郑娟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把所有的糖葫芦取下,这时她发现一个问题,她家没准备网兜和绳子,一大捆糖葫芦,总不能让顾客捧着回家吧。
“妈,你看着摊子,我去找根绳子。”郑娟对着母亲关照一声,正准备到隔壁商店要一段绳子,王立冬掏出尼龙袋,“不用了,我有袋子,”他又从另一个口袋,拿出一段棉线绳。
郑娟说了声谢谢,接过绳子扎好几十根糖葫芦,再塞进网兜,“小兄弟,拿好了。”
王立冬提过袋子,又把自己的两包东西拿上,郑娟犹豫了片刻,喊住转身的王立冬,“小兄弟,我想问一下,你买这么多糖葫芦是干吗用?当然你要是不方便说,就当我没问。”
王立冬笑道,“有什么不方便的。我买了自己吃。”
郑娟疑惑道,“你一个人吃?”
“嗯。”王立冬看着郑娟道,“你问这干吗?”
“没什么。”郑娟摆手,“我以为你是替单位采购,以后要是再想买的话,我可以送货上门。”
“送货上门能便宜不?”
郑娟愣了下,立即心算了下,他们卖一串可以赚五分钱,三十串就是1.5元,“可以。三十串,便宜五毛钱。”
王立冬道,“那你把你家地址给我,等我吃完了,就去你家买去。”
可能是看他长得一张老实脸,又或者眼睛不眨就掏了十块钱缘故,郑娟没多做犹豫,就把地址告诉了王立冬。
“太平胡同,行,我知道了。”王立冬挥手告别了郑娟一家三口,拎着三个袋子,来到了一家调剂商店,花了十八块大洋,买了一套二手的木工十件套。
商店很贴心,还附送了一个黑酸枝做的工具箱。王立冬看着售货员把十件工具塞进红木箱.这服务,真的没话说。
周母听到屋外有响动,挪到窗边,透过窗户,看到是小儿子回来了,立即放下手里的毛线活,下炕来到了屋外。
周母接过他手里的三个尼龙网袋,惊讶道,“这么多糖葫芦,昆儿,你买的?”
王立冬把木匠十件套放在床边,“我哪有那么多钱,是我同学送的。她爸是食品厂的,最近发了不少当福利。”aishangba
“卤猪蹄,酱豆干”周母打开几个油纸包,全是各种熟食小吃,“这些也是你那同学送的?”
“除了糖葫芦,其他的全是我师傅送我的。”王立冬指了指床头的木箱子,“我师傅还送了一套二手工具给我。”
周母立即来到床边,打开木箱子,看着锯子,刨子.有点傻眼了,不仅送吃的,还送吃饭家伙。
这.儿子拜的师傅,对自家儿子也太好了吧?
周母忽然拍了下大腿,肯定是儿子那女同学瞧上小儿子了,“昆儿,你看什么时候有时间,带妈一起去你师傅家坐坐?”
“我师父这人不喜欢应酬,而且特地叮嘱我,拜师的事一定保密,”
“为什么?”
“想找我师傅拜师的太多了,好几个都是亲戚,他都没收,现在收了我一个外人,要是传到他那些亲戚耳里,肯定会闹的不痛快。
师傅叮嘱我,这件事不许外传,还有你和爸也别上他家去串门,免得露了馅。”王立冬巴拉巴拉,说了一大通,总结下来就是,你们就当没这个师傅,以前啥样,以后还是啥样。
“昆儿,你那女同学叫什么名字?现在在哪上班?”周母拿过一串糖葫芦,咔嚓一口,酸酸甜甜,味道真不错。
王立冬随口编了一段,见老娘连吃两串糖葫芦,正要拿第三串,忙阻止道,“妈,这东西是用麦芽糖做的,一天最多吃两串,再多,对身体不好。”
周母停下手,疑惑道,“麦芽糖多吃了会生病?”
瘦子没问题,可就你这吨位,王立冬点头道,“嗯,多吃会消化不良,还容易长胖”
星期一,王立冬到单位上班,没承想有人给他去了个绰号,叫什么“小懒包。”
什么鸟绰号!
“哪个混蛋给我起的绰号?”王立冬掏出大前门,散了一圈烟,他自问第一天上班至今,没偷过懒,厂里交代的任务,一点都没打折扣的完成了。
当然也没多干一份!
发小孙赶超点上烟,美美吸了一口,朝班组长方向,示意了一眼,“老黄起的。”
王立冬瞥了眼老黄,是他们搬运小组的组长,四十多岁,他想了下,进厂至今,没得罪过这人,“我没得罪他,什么意思他??”
发小肖国庆吐了口烟,“昨天学习会,你小子没来,可把老黄气坏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
星期六,开完牛忠旺同*志的先进*事*迹*学习会后,他们的班组长又让小组众人,回家后写一份心得体会,第二天上午回厂里,开一个分享学习会,夯实学习成果。
王立冬询问是不是厂里的规定,老家伙说自愿原则,他就扔在了脑后。
“就我没来?”
“还有强子!就你们俩!”
肖国庆听到上工打铃声,“咦,都到上班点了吧?强子怎么还没来?”
“保准又是喝多了。”
有个烈*士老爹就是牛,哪怕经常旷工,但工资也不会扣一分,就是奖金方面,会少那么一丢丢。
照例,车间主任点名,开始了逼叨时间,王立冬每逢这时候,就开始放空。
半小时后,主任过完嘴瘾,挥手散场。
他的搭子涂志强没来,今天就他一人,王立冬回到堆场,找了个暖和的地方,先喝了口茶,然后点上一支烟。
“周秉昆!”
“周秉昆!”
“周秉昆!”
王立冬站起身,出了木材堆,喊了一声,‘这!’
班组长老黄见状,就猜到怎么回事,脸又黑了几分,这周秉昆看上去挺老实的,没想到和涂志强一个德行。
干活不积极,各种学习会也不参加.落后份子!
“怎么还不开工?”
“哦,刚才主任讲的太好了,我正复习主任的讲话呢!”
老黄噎了一下,没再啰唆,指了指身后的厂花付丽丽,“以后,你和她一组!”
(本章完)
。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