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无恙并没有逃避她的目光，只是问道：“你想要我还什么？”
乌眼婆婆看了看毒菩萨，道：“你想要他还什么？”
毒菩萨沉吟着，缓缓道：“普天之下，毒蛇的种类何止千百，最毒的却只有九品。”
乌眼婆婆道：“这种事我当然没有你清楚，我也懒得想。”
毒菩萨道：“他欠我的那五条毒蛇，有三条都在这九品之中，除了我之外，世上最多只有两个人能将这三种毒蛇生擒活捉。”
乌眼婆婆道：“是哪两个人。”
毒菩萨道：“不管是哪两个人，都绝不是程无恙。”
乌眼婆婆道：“所以你算准了他没法子还给你。”
毒菩萨道：“所以我本就不是来讨债的。”
乌眼婆婆道：“你来干什么？”
毒菩萨：“我来报恩。”
“报恩？”
毒菩萨道：“刚才柳先生说的不错，我血中的毒，的确已到了极限。”
乌眼婆婆目光一凝，“你自己本来不知道？”
毒菩萨叹了口气，道：“等我发觉时，已经五蛇附体，欲罢不能了。”
乌眼婆婆问道：“难道是程无恙救了你。”
毒菩萨：“若不是他在无心之中，替我杀了那五条毒蛇，现在只怕我已成了死尸。”
乌眼婆婆道：“不管他是有心，还是无心，他总算救了你一条命。”
毒菩萨道：“不错。”
乌眼婆婆道：“所以他非但没有欠你什么，你反而欠了他一条命。”
毒菩萨道：“不错。”
乌眼婆婆道：“毒菩萨的这条命，总不能太不值钱的，你准备拿什么还给他。”
“我可以替他偿还你的债。”
乌眼婆婆道：“你要替他去把那两个采花贼抓回来？”
毒菩萨道：“我甚至还可以加上点利息。”
乌眼婆婆道：“加上什么利息。”
“加上那一窝蜂。”
“你有把握？”
毒菩萨笑了笑，道：“我的毒并不只是能救人的，也一样能要人的命。”
乌眼婆婆也笑了，道：“以毒攻毒，用你的毒蛇，去对付那一窝蜂，倒真是再好也没有了。”
“你答应？”
“我为什么不答应？”
毒菩萨看着程无恙，微笑道：“我们两个人的债，现在你都已还清。”
喔嚯，江湖无常，世事又岂非一样，善念终有善报啊，程无恙总算是稍微歇了口气。
程无恙再没有说话，连一个字都没有说。
此时此刻，还能说啥呢。
毒菩萨道：“现在我是不是也不欠你的？”
程无恙道：“你本来就不欠我。”
毒菩萨道：“那么你就得答应我一件事。”
程无恙道：“什么事？”
毒菩萨笑道：“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你总该请我去喝杯喜酒。”
程无恙也笑了，“喝一杯不行，要喝，至少也得喝个三五十杯。”
柳三更忽然道：“你不能喝。”
程无恙道：“为什么。”
“因为你受了伤。”
程无恙讶然道：“我受了伤？伤在哪里？”
柳三更冷冷道：“我这一刀砍在哪里，你的伤就在哪里。”
无论谁都应该看得出他绝对不是个很容易就会被感动的人。
如果你欠他一刀，就得还一刀，你绝不能不还，他也绝不会不要。
无论什么事都无法让他改变主意。
【】
断魂更又响了。
“笃、笃、笃”，是三声。
是用刀锋敲出来的三更。
【】
程无恙手心已有了冷汗。
他并不是不害怕，只不过他就算怕的要命，也绝不会逃避。
柳三更冷冷的看着他，冷冷的问：“你要我这一刀砍在哪里。”
没办法，江湖恩怨就是这样，欠钱还钱，欠命还命，血债血还，总是如此，一想到自己的江湖生涯就此结束，程无恙忽然觉得又无奈又好笑。
程无恙叹了口气，道：“难道我还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柳三更道：“你没有！”
刀光一闪，人就倒了下去。
这一刀正砍在颈上，砍的并不太重。
可是那又薄又锋利的刀锋，已割断了他左颈后的大动脉，飞出的血，几乎溅到一丈外。
惨碧色的血？！
【】
鲜血怎么会是惨碧色的？是不是他的血里已有太多毒？
程无恙的血里没有毒。
这一刀也没有砍在他身上。
刀光闪起，他已经准备承受，可是这闪电般的一刀，却落在毒菩萨左颈上。
毒菩萨没有闪避。
他并不是不想闪避，只不过等到他闪避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他做梦都想不到这一刀砍的是他。
乌眼婆婆母子也想不到，程无恙更想不到。
他们看着毒菩萨倒下去，看着惨绿色的血从刀锋下溅出来。
他们虽然看得很清楚，但却还是不明白。
程无恙忍不住问：“你这一刀是不是砍错了人。”
柳三更道：“我平生只错过一次。”
他错的当然不是这一次。自从他的眼珠子被人挖出来后，他就没有再错过第二次。
程无恙道：“欠你一刀的人是我，不是他啊！”
真捏麻的离谱，这老瞎子一定是砍错了人，程无恙这样想着，柳三更却收起刀，缓缓道，
“既然你欠我一刀，随便我把这一刀砍在什么地方都一样。”
程无恙道：“可是你不该把这一刀砍在他身上。”
柳三更道：“这一刀本就应该砍在他身上。”
程无恙有些糊涂了，毒菩萨又和他与柳三更的恩怨有什么关系。就算是他欠我一条命，可是他已经替我还乌眼婆婆的债了，已经不欠我了。
难不成他临时该主意了，决定以命抵命？
柳三更道：“因为你今天不能死，也不该死！该死的人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