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正弦一直带着微笑，静坐在一旁欣赏，这时才开口，说道：“我记得昔年‘十大恶人’中有个‘恶赌鬼’轩辕三光。”

    那当然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在那个多姿多采的时代里，江湖中英雄辈出。

    “恶赌鬼”轩辕三光，“血手”杜杀，“不吃人头”李大嘴，“不男不女”屠娇娇，“迷死人不赔命”萧咪咪，“笑里藏刀”哈哈儿……

    还有那天下第一位聪明人儿镜嫣柔和她的那孪生生姐妹镜嫣蓉，都是当时名动天下的风云人物。

    直到现在，他们的名字还没有被人淡忘，他们的光采也没有消失。

    司空正弦道：“但是我却不知道江湖中有个叫轩辕一光的人。”

    主人微微一笑，说道：“你当然不会知道他的。”

    司空正弦道：“为什么？”

    主人道：“因为你不赌。”

    司空正弦道：“他也是个赌鬼了！”

    主人道：“他比轩辕三光赌得还凶，也比轩辕三光输得还多。”

    司空正弦承认：“他的确能输。”

    主人道：“轩辕三光要等到天光，人光时，钱才会输光。”

    司空正弦道：“他呢？”

    主人道：“天还没有光，人也没有光时，他的钱已经输光了，而且一次就输光。”

    司空正弦道：“所以他叫做轩辕一光。”

    主人微笑道：“难道你还能替他取得更好的名字？”

    司空正弦也笑了：“我不能。”

    主人又问无恙，“他这个人是不是很有钱？”

    无恙只有承认：“是的。”

    主人道：“他一定也不会忘记你的，能够一把就掷出三个六点来的人，毕竟不太多。”

    无恙应道：“这种人的确不太多。”

    主人道：“能够找到你替我捉刀，是我的运气，我当然也应该给你吃点红。”

    无恙也不反对。

    主人道：“那些担子上的扁担，你可以随便选几根带走。”

    无恙道：“好！”

    他并没有问：“我又不卖云吞，要那么多扁担干什么？”

    他认为这种事既没有必要拒绝，也不值得问着。

    主人看着他，眼睛里带欣赏之色，又道：“你可以去选五根。”

    无恙道：“好。”

    他立刻走过去，随便拿起根扁担，刚拿起来，脸上就露出惊异之色。

    这根扁担好重好重，他几乎连拿都拿不住。

    他又选了一根，脸上的表情更惊奇，忍不住问道：“这些扁担，难道都是金子打成的？”

    主人道：“每一根都是。”

    无恙道：“是纯金？”

    主人道：“十成十的纯金。”

    不但扁担是纯金打成的，别的东西好像也是的，就算不是纯金，也是纯银。

    无恙这才知道，轩辕一光并没有疯，主人也没有疯，疯的是那些小贩。

    主人笑了笑，说道：“其实他们也没有疯。”

    无恙道：“没有？”

    主人道：“他们知道我要养三十个随从，八百匹马，也知道我开支浩大，收入全无，所以每年的今天，他们都会送点东西来给我。”

    他们当然不是卖云吞的，卖三百年云吞，也赚不到这么样一根扁担。

    主人道：“以前他们本是我的旧部，现在却已经全都是生意人了。”

    无恙道：“看来他们现在做的生意一定很不错。”

    他并不想问得太多，也不想知道太多。

    主人却又问他：“你认得黑婆婆？”

    无恙道：“认得。”

    主人说道：“你知道她是做什么生意的。”

    无恙道：“不知道。”

    主人道：“你也不想知道？”

    无恙道：“不想！”

    主人道：“为什么不想？”

    无恙道：“每个人都有权为自己保留一点隐私，我为什么要知道。”

    主人又笑了：“他们也不想让人知道，所以，他们每年来的时候，行踪都很秘密。”

    无恙道：“我看得出。”

    主人道：“我们每年聚会的地方，也很秘密，而且每年都有变动。”

    无恙沉思着，忽然问道：“可是轩辕一光每年都能找到你！”

    主人道：“这是他一年一度的豪赌，他从来都没有错过！”

    无恙微笑道：“他输钱的本事，确实不错。”

    主人道：“岂只不错，简直是天下第一。”

    无恙道：“他找人的本事也是天下第一？”

    主人道：“绝对是。”

    无恙眼睛亮了，却低下了头，随便选了五根扁担，用两只手抱着走过来。

    这五根扁担真重。

    主人看看他，淡淡的笑道：“如果他想找一个人，随便这个人藏在那里，他都有本事找到，只可惜别人要找他却很不容易。”

    无恙好像根本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慢慢的将扁担放下来，忽然道：“我的马虽然不是大宛名种，可是我也不想把它压死。”

    主人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五根扁担会把它压死？”

    无恙道：“这五根扁担甚至可以把我都压死！”

    主人却笑道：“你当然是不想死。”

    无恙道：“所以我现在只有把它留在这里，如果我要用的时候，我一定会来拿的。”

    主人道：“你能找得到我？”

    无恙道：“就算我找不到，你也一定有法子能让我找到的。”

    主人道：“你是不是一向都很少拒绝别人？”

    无恙道：“很少。”

    主人叹了口气，道：“那么我好像也没法子拒绝你了。”

    无恙抬起头，凝视着他，说道：“所以，你一定要想法子，让我能够随时可以找到你。”

    主人又笑了，转向司空正弦，道：“这个年青人，看来好像比你还聪明。”

    司空正弦微笑道：“他的确不笨！”

    主人道：“我喜欢聪明人，我总希望聪明人能活得长些。”

    他这句话又说得很奇怪，其中又仿佛含有深意。

    无恙也不知是否已听懂。

    主人忽然摘下了扶手上的金钟，抛给了他，道：“你要找我的时候，只要把这金钟敲七次，次次敲七下，就会有人带你来见我的。”

    无恙没有再问，立刻就将金钟贴身收起，收藏得很慎重仔细。

    司空正弦脸上已露出满意的微笑。

    这时，远处有更鼓声传来，已经是二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