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在最大一张赌桌外面的人丛中忽然散开了，让无恙走过去。
每个人都在看他的手。
这双手上究竟有什么魔法，能够每次都掷出三个六的豹子？
这双手的手指纤长有力，指甲修剪得很干净，看起来，却也跟别人的没什么不同。
这双手的主人看起来也只不过是个斯斯文文，漂漂亮亮的年轻人。
不管你怎么看，他都不像是个郎中。
大家实在都很不希望他被那些皮笑肉不笑的打手们，请到外面去。
每个赌徒的心理，都希望能看到一个能把庄家赢垮的英雄。
【】
无恙就在大家注视下，微笑着走了过去，就像是位大牌名角走上了戏台。
他显得特别从容而镇定，对自己充满了信心，对于演这出戏，他绝对有把握。
庄家却开始有点紧张了。
无恙微笑道：“这张桌子赌的是不是骰子？”
当然是的。
一个巨大而精致的瓷碗里，三粒骰子正在灯下闪闪发光。
无恙接着又问道：“这里限不限赌注大小？”
庄家还没有答腔，旁边已有人揷口。
“这地方从来不限注。”
“可是这里只赌现金，和山西票号发出来的银票，连珠宝首饰，都得先拿去折价。”
无恙道：“好。”
他微笑着拿出一叠银票来，都是当时招牌最硬的票号钱庄发出来的。
他说：“这一注我先押一万两。”
【】
常言道：“钱到赌场，人到法场。”
这意思就是说，人到了法场，就不能算是个人了，钱到了赌场，也不能再当钱花。
但是一万两毕竟是一万两，不是一万两铜钱，是一万两银子。
若是用一万两银子去压人，至少也可以压死好几个。
人群又开始骚动，本来在别桌上赌钱的人，也都挤过来看热闹。
庄家干咳了几声，说道：“一把赌输赢？”
无恙微笑点头。
庄家道：“还有没有别人下注？”
没有了。
庄家道：“两家对赌，一掷两瞪眼，先掷出豹子来的，没得赶。”
无恙道：“谁先掷？”
庄家鼻头上已有了豆珠子，又清了清喉咙，才说出一个他很不愿意说的字：“你。”
平家先掷，同点庄吃，这是赌场里的规矩，不管那家赌场都一样。
无恙带着笑，抓起了三粒骰子，随随便便的掷了下来。
旁边看的人，已经在替他吆喝！
“三个六。”
“大豹子！”
吆喝声还没有停，骰子已停了下来，果然三个六的大豹子！
吆喝声立刻变成了叫好声，响得几乎连屋顶都要被掀了起来。
庄家在擦汗，越擦汗越多。
无恙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眨，这结果好像本就在他预料之中。
他好像早就知道自己会掷出这么样一副点子来。
【】
庄家已经在数钱准备赔了，一双眼睛却偏偏又在的溜溜乱转。
就在这时候，一只手搭上了无恙的肩，一只又粗又大的手，手背上青筋凸起，四根指头几乎同样长短，光秃秃的没有指甲。
就算没练过武的人，也看得出这只手一定练过铁砂掌一类的功夫。
就算没捱过打的人，也想象得出被这只手打一巴掌的滋味一定很不好受。
笑声和喝采声立刻全都听不见了。
只有这个人还在笑，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无恙，道：“大爷你贵姓？”
无恙道：“我姓程。”
这人道：“噢，原来是程公子，久仰久仰。”
他脸上的表情却连一点“久仰”的意思都没有，用另外一只手的大拇指，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姓孙，别人都叫我铁巴掌。”
无恙道：“幸会幸会。”
铁巴掌道：“我想请程公子到外面去谈谈。”
无恙道：“谈什么？”
铁巴掌道：“随便谈谈。”
无恙道：“好，再赌几手我就走。”
铁巴掌沉下了脸，道：“我请你现在就去。”
他的脸色一沉，本来搭在无恙肩上的那只手，也抓紧了。
每个人都在为无恙揑了把冷汗。
被这么样一双手这么样一抓，肩头就算不碎，滋味也绝不好受。
谁知道无恙连眉头都没有皱一皱，还是带着微笑道：“若是你一定要现在跟我谈，就在这里谈也一样！”
铁巴掌脸色变了，厉声道：“给你脸，你不要脸，莫非要我在这里把你底细抖露出来，你若不是郎中，凭什么一下子就赌一万两？”
无恙道：“第一，因为我有钱，第二，因为我高兴，第三，因为你管不着。”
铁巴掌怒道：“我就偏要管。”
他的铁巴掌举起，一巴掌往无恙脸上掴了过去。
他没有打中。
因为他的人已经飞了出去。
无恙轻轻一摔他的腕子，一提一甩，他的人就飞了出去，飞过十来个人的头顶，“砰”的一声，撞在一根大柱子上，撞得头破血流。
这下子可真不得了，赌场里立刻闹翻了天，十七八个横鼻子竖眼睛的魁梧大汉，像老虎一样从四面八方扑了过来。
可是这群老虎在无恙眼中只不过是群病狗。
他正准备给这群病狗一点敎训时，后面一道挂着帘子的门里忽然有人轻叱一声：“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