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有的时候就算是带走主角光环的天选之人,对于有些问题也并不是都能猜得对。
“什么?报仇?”听着冰儿给的答复,李重润有些迟疑。
“对,这小子才是真的老白,要不你叫他小白也行。而咱们刚刚救过来的那个老白,实际上姓黄,是他的老泰山,他小媳妇的父亲。”
老白的故事流传得很广,大家都听了不知道多少遍了。就连负责后勤的武七和小表妹,都被这个倒霉到天煞孤星程度的故事,骗去了不知道多少眼泪。
瑶瑶小表妹甚至都准备以老白为原型,写个很是荡气回肠的戏文出来了。据说大纲都已经写好了。
“根据这位小哥的供述,他媳妇可能是饿死的,但是他小媳妇,也就是外面那个老白的姑娘,就是死在那假老白手上。当时那假老白见这个真小白快饿死了,就逼问他地契藏在哪里了,结果被女儿制止,失手就把她,也就是这个小白的小媳妇给打死了。据他说,假老白当时还割了自己女儿的肉下来……”
冰儿脸色很难看,用手在嘴边做了一个吃饭的动作。
“老的以为小的死了,冒充了这个年轻人的身份?”李重润有些不敢相信,老白的故事讲得真实无比,自己都已经当成典型宣传了半天了,这时候传出消息来说是假的,后果实在是有些可怕。“可有证据?”
冰儿提出的证据很可靠:“王爷,冰儿刚刚还问过出身豫州的护卫。闹时疫和越王李贞造反,都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你不觉着就老白那样子,一个家里有百十亩地的小地主,怎么都不像是要熬到二十七八岁才娶妻的样子。”
李重润看向了密室正中老白那边,见他还在针灸的作用下昏迷着,突然想到老白的故事中确实有一个破绽,只不过自己当时忙得有些昏头,实在是没注意到这么大的漏洞。
盖雪发情之事,这个冒牌的老白看得未免也太久了些。而且看他被盖雪喷了一脸口水的样子来看,似乎对马匹的性子并不是特别熟悉,一个资深的兽医,据说还是成名的兽医,怎么可能会犯这样低等的错误?
“所以说,这位才是真正的白兄?”
李重润对着监牢里的年轻人问道。那年轻人看着二十四五岁的样子,倒是更符合八年前刚结婚的年龄。
那年轻人也已经被剃了个光头的流民,虽然被打得着实有些凄惨,不过看起来依稀还是有些一团和气的样子,只不过嘴角被打破了,说话就会牵扯到伤口,实在是有些疼,只好疯狂地点头。
“所以你想杀他就是为了报仇?”
那青年又是一阵疯狂的点头。
“他叫什么?”
“黄凌,黄阿大。”
李重润对小白的故事已经将信将疑了,毕竟和老白的故事比起来,小白的故事似乎更加合理一些。
不过毕竟被骗过了,李重润还想再求证一下。
“母鸡会不会把自己下的蛋吃掉?”李重润想起来前一世看过的冷知识,便提了一个问一问。
“会,喂点石灰就不会了。”
验证过了这个小白,李重润便准备去手术台上问一问老白。
“道长。可否把他的针取了,我想问他两句话。”
李重润低声跟李道长询问道。
“王爷不知想问何事?此人若放开控制,只怕精神要恍惚一阵的。”
“要的就是他精神恍惚,最好还是那种放开心防的那种。”李重润把方才了解到的故事跟李道长仔细一说,李道长这等修仙的方外之人,眼神都有了一丝狠厉出来。
双手齐出,呼吸之间李道长迅如疾风,势如闪电的把几个穴道上的金针给摘了下来。
失去了金针的控制,老白的清梦瞬间被胸腹间强烈的疼痛给打碎,整个人像弯弓一般的崩了起来,喉咙里发出一声很是凄厉的嘶鸣,犹如从地狱深处传来的一般。
冷汗瞬间就浸湿了老白身上裹着的麻布袍子,甚至就连方才已经缝合好的伤口都崩开了些许,从绷带上隐隐约约的渗出血来。
片刻之后,似乎是已经稍微习惯了一些这骤然降临的痛苦一般,老白脸色蜡黄地瘫在了台子上,嘴里喘着些粗气,眼神涣散得犹如死了一般,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还证明着祸害遗千年的老话儿。
“黄阿大!”
就在他精神涣散之际,李重润在一旁提高了嗓门,猛地冲他喊了一嗓子。
“哎!”
一句下意识的回答。
“老白,或者现在应该叫你老黄才是。你倒是把我们骗得好苦。”
片刻之后,终于反应过来的老黄脸色一片灰白,好像知道自己大势已去,不过嘴里还想挽回一下。
“什么黄阿大,我是老白,家住汝阳县的老白。”
“母鸡下了蛋会不会把蛋吃掉?”
“这位少爷不要开玩笑,母鸡不能下蛋,还留着做甚?”
真相大白了。
老黄没有听出李重润的隐喻,还嘴里喃喃地为自己辩解,试图蒙混过关:“我才是老白,这位小少爷不要被那恶毒小子蒙蔽了才是。”
武七她们几人听了冰儿讲了一遍方才说的故事,隐约都有些出离愤怒了,若不是李重润还在这老黄身边问话,恨不得就要随手抄起身边的物事,把这恶魔一般的东西送回到十八层地狱里面去。
“王爷,怎么处理?”
冰儿凑过来问李重润。
“骗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李重润嘴炮惯了,一句下意识的回答不假思索的就脱口而出。
只不过灯火晃动之间,让冰儿背后的影子一阵扭曲,有些像是一只展翅的凤凰。
不行,不能这么说。李重润突然想到了这么一个可能。
之前陈子昂曾经参与过一个驿站驿丞暴杀过路御史的案子,结果查出来那被杀的御史乃是凶手的杀父仇人,皇帝奶奶居然就以父仇不共戴天的由头,不仅没杀那个凶手,还大肆表扬了一番。
如果揣摩陛下的意思,自己自然应该把那小子当场释放,顺便再把老白弄死了事。
只不过,这小子和之前那个为父复仇的案子有两个不同。
一个是这小哥是为了小媳妇复仇。
这事情就说起来很有些意思了,因为自己的便宜老子,和现在还关在东宫中的四叔,都有小媳妇死在自己皇帝奶奶手里。
自己若是鼓励这小哥复仇,若是被皇帝知道了,谁知道她会不会有其他的想法?
第二个问题,当时陛下没处理那个凶手,甚至还有些鼓励这种报仇的行为,只不过是出于孝道这方面的顾虑。
只不过后来陛下被陈子昂一篇洋洋洒洒的秉公执法的骈文给怼了一波。倒是从善如流,一封诏书把那个行凶为父报仇的驿丞和流放到了千里之外,不知道后来死了没有。
从这两个问题来考虑,自己还真的要考虑考虑,刚才的信口开河,是不是会惹得皇帝陛下不高兴了。
“只不过我朝自有律法,咱们就这样把他给放了,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啊。”
李重润突然想到自己之前给范玉碧的书信里面提过的一个点子,表哥和蕊娘被自己派过去帮忙了,只不过表哥拉拢人心有一手,当奸臣却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蕊娘过去最多也只能当个林邑版的盖世太保,这林邑版的魏忠贤,好像还没有人选。
这假老白真老黄,撒谎连自己都能骗得过去,下手又极为狠辣,倒是确实是个当奸臣的好苗子。
只不过一旁的几个小丫头,就连冰儿见李重润准备秉公执法,都有些着急了。
“王爷,难不成还要放任老白这种吃人的恶魔逍遥法外?”
“老白?老白不是正在密室里面静养?老白的故事大家都听过,怎么可能是吃人恶魔?”
李重润的表情笑得非常朴实无华,冰儿似乎猜到了李重润的想法,也展颜一笑,很是妩媚。
“吃人的恶魔昨天晚上偷袭咱们天煞孤星的老白,得亏有李道长妙手回春,老白已经伤情无碍了。现在正在工坊内静养,不日便能回归佃户营,继续为王爷效力。”
冰儿在一旁帮李重润解释着。
武七见李重润重新去寻那之前处理伤情时用过的手术工具,还没猜明白李重润的想法,表情越发的着急了:“那这个老黄怎么办?”
“老黄是谁?哪里有老黄?”
李重润觉着自己睁眼说瞎话的水平好像涨了许多。
“这里躺着的是林邑来的一个叫黄凌的死太监,被伤了老白的恶徒波及,被咱们顺便救治下来了而已。马上就要随林邑的使者回去了。”
假老白真老黄见李重润不怀好意地拎着把小刀冲自己走了过来,脸上的笑容还很是阴险,竟然不顾了自己重伤未愈,很是惊恐地试图挣扎着逃跑,嘴里还胡乱地喊着:“王爷?你就是临淄王?饶命,饶命啊!”
一旁的李道长妙手仁心地甩了几针在他身上,老黄便当场僵在了那里,眼睁睁地看着李重润走了过来。
“小孩子扭过头去,不要看。”
吓唬走了一旁的武七她们,李重润便准备下刀。黄毛小萝莉艾莎却一脸兴奋地凑了上来,手里拿好了针线准备帮忙,一脸兴奋的样子。
老黄只觉着胯下一阵巨痛,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昏过去之前,老黄隐约地听见这个年轻王爷说了一句:“拿宝贝换一时富贵,你算赚了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