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玄见他如此固执，无可奈何，叹道：“牛儿一味忠心，泥古不化，终要受其害也，岂不闻留着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宅毁尚可再建，人亡岂能还生？舍一宅而救数十条性命，何乐而不为？”

    冯牛儿想了一想，看了看师父，又看了看身边护院和丫头们，欣然道：“师父教诲的是，牛儿决定，二十个护院陪着师父，带上那十个丫头离宅去远方云游，待劫难过去，再行回宅伺候。”

    吕玄大笑道：“差矣差矣！你曲解为师的话了，我们都离开，让你一人等死，徒劳无益。”

    鲁汉在一旁点头。

    他对冯牛儿又多了一份敬重。

    吕玄叹了一口气。

    “难得牛儿一片侠义之心，为师便做一回侠义之事，你等男女家人俱尽散去，只留我师徒二人斗江湖，以重现我鬼影索命横行江湖三十年的威风！”言罢，他脸上现出冷傲的豪气。

    护院头鲁汉激动道：“您老原来是武震江湖的天下第一杀手鬼影索命吕玄？”

    “正是老夫！”

    鲁汉啊呀一声倒身便拜，叫道：“原来恩公在此！小人有眼无珠，不识泰山，恩公在上受小人一拜！”说完，咚咚咚，连叩了三个响头。

    吕玄纳闷道：“何来如此大礼，快快请起！老夫杀人无数，人人闻风丧胆，惟恐躲之不及，有生以来，老夫第一次受人尊敬，真让老夫消受不起。”

    鲁汉站起身来，面色一整道：“恩公可记得否，二十年前在四川栈道上，一行数人扶老携幼遭到恶贼打劫，三个恶贼抢了财物还不算，还要杀男霸女，众人在难逃一死之际，您从天而降，眨眼间，杀尽了那三个恶贼，救了众人的性命……”

    吕玄眼中放光，笑道：“你是怎知此事？”

    鲁汉道：“那一行人便是小人的爷爷、爹娘、叔叔、婶婶，还有小人。”

    吕玄哈哈大笑道：“老夫记起来了，那伙行人中有个挑担的，一头挑着行李，一头挑着个孩子。没想到，二十年后，我们还能见面。你那些亲人都可好？”

    “爷爷早已过世，爹是楚宅的佃户，娘也健在，叔叔，婶婶去了他乡谋生。爹娘常常挂念您，想报答您的救命之恩。”鲁汉的眼里充满了感激的神色。

    “举手之劳，何须挂齿，待宅中无事后，老夫免不了要去府上讨杯酒喝。”吕玄豪爽道。

    “那小人先行代爹娘谢过恩公！”

    “不必多礼！你等去吧。好生孝敬父母，代老夫向他们问个好。”

    鲁汉神色一肃道：“恩公此话差矣！危难时刻当主仆共济，我等岂能偷生？弟兄们，是也不是？”

    “是——”众人一声怒吼，令人热血沸腾。

    吕玄听得人们群情激昂的喊声，叹息了一声，退后坐在椅中，也不再打劝。

    冯牛儿深受感动，他声音发颤，兴奋道：“承蒙大家厚爱，与我和师父同舟共济，牛儿这厢有礼了！”说罢，他拱手做了一个罗圈揖。

    众人忙不迭地还礼道：“牛儿爷不必客气，自家人本应生死与共！”

    冯牛儿又道：“既然诸位愿与我同死，那就留下，今日，我先托诸位将十名丫头送出去。我们生死放在其后，不能连累了我们的姐妹，孔子曰：‘迟不如早，早不如快’，现在我们就行动，送她们走。”

    “我们不走！”冯牛儿的话音刚落，十个丫头英姿飒爽，飘然而至。

    带头的是阿娇，她在场中站定，正容道：“吕大侠，牛儿爷，诸位大哥都能舍生取义，我们奴婢贱命又有何足惜？我们姐妹在厅外等候多时矣，你们的谈话我们俱已听到，我们商量过了，要生生在一起，要死死在一块，能和你们生死与共，是我们奴婢的福气。牛儿爷，就让奴婢们留下吧！”

    冯牛儿好生感动，他心潮澎湃，百感交集，心中一热，鼻子竟有些发酸。

    他含泪笑道：“好！我们不求同生，但求同死！有各位的赤诚相助，任何鬼怪又有何惧哉？各位如此厚待牛儿，从此，谁也不许再称我牛儿爷，我们一概兄弟姐妹相称，情同手足，无主仆之分，同室亲人，乃楚宅一家，同心同德，立万江湖，扬名武林！”

    众仆人面面相觑，惊喜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