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楚风的陈述,师父通容半晌不语。
过了好一阵儿,他才毫无表情道:“你去用斋吧。”
说完,闭目拈珠不再言语。
楚风匆匆用完斋,悄悄溜回禅房,见师父仍闭目端坐,便上了山,天黑回寺扛回一捆柴枝。
师父已站在殿外等他,待楚风将柴枝放在斋房后,领了他进了方丈院。
大殿里,方丈莲台上端坐着弘容方丈。
弘容方丈左边坐着护法方丈密云大师,右边坐着执事方丈苦生大师。
莲台下,左边站立着一排戒律堂长老,有慧灵长老、知缘长老、因果长老、不言长老、离尘长老。莲台下右边站立着一排罗汉堂长老,有云松长老、苦轮长老、破山长老、难渡长老。这些长老都身披袈裟,神色庄重。
楚风何时见过如此威严的场面,只好跪在地上听候方丈和长老们的发落。
楚风的师父通容长老垂首合什道:“弟子通容教徒无方,纵徒下山,由其大动杀戒,望师父师叔姑息守戒修道尚浅,请降罪弟子失职之过。阿弥陀佛!”
弘容大师目光如炬,逼视楚风,却没有开口。
执事方丈苦生大师道:“通容失职之罪押后再议,你暂且站过一旁。”
通容长老退到罗汉堂一侧。
苦生大师又道:“守戒将下山经过讲述一遍,如实讲来,不得丝毫隐瞒。”
楚风便将自己怎样擅自离寺,途中遇到狼吃冯牛儿,翻墙杀死李剥皮,撒毒毒死宅奴,一五一十地讲述了一遍。
听完后,三位方丈商议了一下,弘容方丈道:“守戒不守佛规,擅自离寺,大动杀戒,是佛门所不容。本应逐出山门,但念其出于善念,令其云游三年,行善事百件,以赎其过。”
楚风闻言松了一口气。
总算没有被逐出山门,只是习武之事还要再等三年之后才能回寺再定,不由又有些焦急。不管怎样,总还是有希望的,若被逐出山门,这一生就再也学不到五台山的绝世武功了。
楚风知道,这云游三年对他来说已经是从轻发落了,不可人心没尽,贪心不足。
弘容方丈又道:“通容教徒不严,触犯寺律,罚面壁三年。”
楚风闻言大惊,叫道:“方丈师祖罚之不公,小僧不服,众僧也不会服。”
众长老怒视楚风。
三位方丈交换了一下眼色,护法方丈密云大师沉脸问道:“你有何不服?”
楚风好整以暇道:“千错万错都是守戒的错,与师父无干,何必让师父受累代过,面壁三年?”
密云方丈道:“徒之错乃师之过,只因他平素管教不严,才致使你未收凡心,罚他面壁闭门思过,正是我佛慈悲挽救于他,否则沉沦尘事,难成正果。”
“明明是弟子瞒着师父,如何怪得师父来,照此说来,师父管教弟子不严也便是师祖管教师父不严,该罚的是师祖,而非是师父也!”楚风大声说道。
“守戒不可胡言乱语!”通容长老见楚风越说越不像话,忙阻止道,“佛门自有佛门规矩,违者必纠,以儆效尤,又岂容偏废!为师面壁是佛门对我的挽救,非你所能体会,望你云游四海,多布善行,赎去罪孽,早日修成正果。”
“师父,这不是苦了您了吗?”楚风泣道。
“因果自有定数,何必为此烦恼,为师这里有手抄金刚经一部,可伴随你在云游途中修行参悟,三年后,你我师徒相见时,愿你习熟此经,略有些道行……”说着,通容长老从怀里掏出一本手抄经书递给楚风。
事已至此,无法挽回,楚风只能流泪双手接过经书,深深向师父行了僧礼。
“带通容面壁思过!”弘容方丈高声道。
戒律堂的两个武僧一前一后带通容长老向殿外走去。
“师父!”楚风扑过去,跪在地上拉住通容长老的袈裟,泣道:“是弟子连累了您!”
通容拍拍楚风的头顶,将手轻按在楚风头顶上,微笑道:“守戒这一去,会遇到各种艰险,你要好之为之……”
楚风忽觉一股强劲的热流自头顶直贯而下,刹时间,热流分散全身,又滚滚而行,汇在一起,沉到腹脐以下,集聚成球,越聚越大,燥热无比,他不由心中大惊。
通容长老继续说道:“不必惦记我,可要记住遵照师祖的话做一百件善事,以赎你动杀戒所犯罪孽。为了提醒你多做善事,我为你此行特赐名为善行者。望你一心向善,诚心修道。我不再多说了,多参悟佛经也就是了。起来,何来烦恼,一切皆是缘,去吧,去吧……”通容的手终于离开了楚风的头顶。
此时,楚风腹中滚烫已经无法忍受了。
师父的手离开了他的头顶,停止了再输进热流,他才没有昏厥过去。
他眼巴巴地看着师父随那两个执法僧去了。
他浑身无力,竟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是师父对他说话最多的一天,他应该幸运,可惜的是,他并没有感到幸运……
他只想哭,想放声大哭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