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州,明月南乡,最东,高耸的望天树下,老妪颤颤巍巍的向着“汽锅鸡”那里走去。
“汽锅鸡”眨巴了两下眼睛。
随后他十分懂事的把手机举起。
他想要,让李延唐能够把面前的老妪看得更清楚一些。
他已经悟了。
那个直播间,真的连通着地府。
他此刻更是清晰的看见。
在老妪走出来的那间屋子。
供奉着一个牌位。
上面写着。
先夫“李延唐”之牌位。
牌位很是干净,好像每天都有擦拭。
“汽锅鸡”现在什么都不想了。
他不管那个直播间,到底是真的还是套路。
他只想让这对错过了七十年的人重逢。
石瓦房前,老妪颤颤巍巍的走到了“汽锅鸡”的身前,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汽锅鸡”手里的手机。
“汽锅鸡”没有犹豫。
直接把手里的手机交到了眼前阿嬷的手里。
阿嬷双手捧着手机,看着手机屏幕里,李延唐的镜头。
忽然泪眼婆娑,跪在地上,声音撕裂。
“哥啊!”
“哥啊……你脸上好多疤哩。”
“你疼不疼啊。”
“你眼睛上的是什么哩。”
“你得多疼啊!”
“你好疼噶?”
老妪的眼泪,掉落在手机的屏幕上。
她抬起鼓起皮肤苦瘪的手,不停的摩挲着眼前的手机屏幕,似乎能透过手机,摸到李延唐的脸。
李延唐那里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只是同样把手抬起,放在眼前的屏幕上。
似乎这样,两人就能再次碰触到彼此。
可是哪里能呢。
什么是死去?是终点,是诀别,是不可挽留,是再也握不到的手,感觉不到的温度,再也说不出口的“对不起”。
林钰举着手机,看着这一幕,他咬住嘴唇,声音嘶哑。
“李延唐!”
“你见到李阿殊了。”
“那封信,你自己读给她听。”
“现在不说,更待何时?”
“难道还要再等七十年?”
李延唐的嘴唇颤抖。
他知道林钰的意思。
那个偶然开启了人间和地府通道的少年郎,不想让自己再有遗憾。
他抽抽巴巴的从怀里再次掏出那张信纸。
“妹!”
“这封信,本来是我七十年前,没牺牲前,写给你的,想要拖战友带给你,但是我牺牲了,信纸也被打烂了。”
“我写此信时,尚是世中一人;你能听到此信时,吾已阴间一鬼。”
“但是能把这封信读给你,我已经没有遗憾了。”
“妹……”
“辛卯年秋幕……”
……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我们要排除万难,夺取最终胜利。”
“我身上那些弹孔,既不让我疼痛,也不让我害怕了。”
……
“妹!等我凯旋吧。”
“红色的星星的光芒,定会照亮整座山谷。”
“我会戴上那大红花回家。”
“妹,你那时就在雪龙山下,为我唱歌噶!”
……
“妹,此生有你无憾。”
“祝世界和平,孩童再无泪水。”
“为人民服务……新大夏,万岁!”
……
这一次,李延唐把那封信读到最后时,声音却带着哭腔。
因为那个老妪,也在哭泣。
高耸的望天树下,都是那老妪哭声。
李延唐张了张嘴,最后才似乎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沙哑的开口。
“妹!”
“这些年,过得好噶。”
阿嬷抬起头,努力擦干自己的眼泪,从那张老迈的脸上,挤出一抹笑容。
“好的噶!”
“凛寒国的战争结束后,我被乡里认定为烈士家属,每年都有补助哩。”
“村里还出资给你修建了祠堂哩。”
“本来村里还想给我介绍对象,但是我都不答应哩,后来介绍得多了,我嫌烦,就领养了一个女孩儿,她是我们的女儿哩,管你的牌位叫爸爸。”
“她不知道你的模样,我就给她画出来。”
“我跟她讲哩,我的哥,她的爸爸,是大英雄,很多年前,为了保护我们,去了很远的北方。到现在也没能回来哩,我的阿哥,埋在了深山。”
“我的阿哥在深山……”
“后来女儿渐渐长大,懂事,也有出息,找到的女婿也孝顺……我过得很好。”
“女儿后来又生了女儿……孙女也长大成了家,又有了女儿噶……”
老妪的声音顿了一下,她抬起手,向着那个皮肤白皙的女孩儿招了招手。
“过来,囡囡哟!”
“让你阿祖看看你噶。”
模样清秀的女孩儿,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向着阿嬷那里走了过去。
她乖巧的跪在阿嬷身边,看着手机的镜头里。
那个厉鬼模样的李延唐,哭得不能自己。
她有些害怕,但还是轻声开口。
“阿祖……”
李延唐捂着脸。
连忙摆手。
“别看我,会吓到你的,孩子。”
“别看现在的我噶。”
“我已经是个死人啦。”
老妪望着这一幕,眼泪再次落下。
她忽然沉默起来。
许多话,涌上心头,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她不知道这手机的直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但是她确定,手机镜头里,就是她的阿哥。
此刻,老妪柔声开口。
“哥……”
“你想听我唱歌噶。”
李延唐放下手。
“想听哩,当年在雪地里,在山谷下,最想的就是听妹唱歌哩。”
老妪落着眼泪,摇了摇头。
“太老哩,嗓子坏掉哩,唱不出来啦。”
随后她转过头,看向一旁的少女。
“囡囡有,唱首山歌噶,唱那首我教你的哩。”
“替我唱给你阿祖听。”
少女眨巴了几下眼睛。
随后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看着跪在地上的捧着手机的老妪,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挂着“李延唐忠烈祠”的祠堂。
随后,悠扬的歌声,像是河水一样,流淌而出,飘进村庄,飘到天上,像是化成了星子,变成了银河……
“月亮出来亮汪汪,亮汪汪,想起我的阿哥在深山……”
“哥像月亮天上走,天上走,哥啊哥啊哥啊,山下小河淌水,清悠悠……”
“哎……月亮出来照半坡,照半坡,望见月亮想起我阿哥,一阵清风吹上坡,吹上坡!”
“哥啊哥啊哥啊!你可听见阿妹,叫阿哥……”
那歌声太过清脆,让人头皮发麻。
哪里是什么小河淌水,那分明是银河从天上落下。
老妪则依旧捧着手机,眼神柔柔的。
“哥,好听噶!”
李延唐泪眼婆娑,他从脸上挤出一抹笑容。
“好听噶!和妹,当年唱得一样哩!像凤凰叫一样!”
“没有遗憾啦!没有遗憾啦……”
……
昆山玉碎凤凰叫,想起我的阿哥在深山……
而与此同时,身在地府的李延唐的身体,也散出点点的蓝色荧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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