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临坐到戴鸣对面,说:“戴鸣,好久不见了。最近……”
他看着戴鸣这一脸严肃的表情,内心盘算起来:他……他到底……他到底是……
想问我借多少钱啊?
戴临倒不是吝啬,叔叔婶婶平时那么照顾他,他真把钱借出去也就不抱着戴鸣还能还回来的希望了。只不过,他得问清楚,可不能让戴鸣被人诈骗了,现在社会上形形色色的人都有,各种骗术无比高明,不能不防。
“戴临,”戴鸣打断了戴临的话,说:“出来撸串,就不要问我工作上的事情了。现在的单位我也就是混日子,拿死工资而已。”
其实,小时候,戴家被称之为天才的并非戴临,而是戴鸣。
戴临属于天赋和努力的齐头并进,而戴鸣则不同,他小学时候在美术上就颇有天赋,还曾经拿过市内少儿绘画比赛的大奖,叔叔家到现在估计都还保留着当年他领奖的那条新闻的剪报。
但是,戴临记得……大概是在戴鸣上小学四年级后,叔叔和婶婶很少在家庭聚会的时候提及戴鸣的画作了,往日里……他们总是会拿个画筒,把戴鸣的新作供大家鉴赏的。
而后来……就听说戴鸣放弃了画画。一时间,什么江郎才尽是,伤仲永之类的传闻甚嚣尘上。戴临本人就从亲戚那听到过好几个版本的说法,夸张一点的还有说戴鸣那时候得了抑郁症的。
戴鸣给戴临看了看菜单,然后点了几份烧烤,叫了两瓶啤酒。
“戴鸣,”戴临小心翼翼试探着:“是最近……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吗?如果需要我帮忙?”
如果是要借钱,戴临这句话已经把台阶给戴鸣铺好了,就等他开口了。
“我今天去参加了一个画展。”
戴鸣带着忧郁的神色,回忆着他看到的那幅画:“我今天看到一幅画,简直……简直……”
“你,还想继续画画吗?”
戴临倒是挺希望戴鸣可以重新振作,再度提起画笔的。小时候,他的确对戴鸣的画作印象深刻。
“我该怎么和你说呢……”
显然,戴鸣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启齿。
“戴临,我从来没和你说过这些,但今天……我想了想,似乎我只能找你说这件事情。我没有几个朋友,我也不能和我爸妈说……”
戴临看出来,戴鸣显然是有一些难言之隐。
“你说吧,我听着。我不会告诉我爸妈还有叔叔婶婶的。”
啤酒送了上来。
戴鸣在戴临和自己的杯子里都倒了一点酒,喝了一大口。
“我本来以为,我不会再看到这样的画了……”
一大杯啤酒下肚,其实也不会有多醉,但似乎戴鸣接下来开口,就不是那么难以启齿了。
他终于将他心中埋藏多年的秘密,告知了面前的堂哥戴临。
……
十岁以前,戴鸣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将来会成为画家。
他天生就有着惊人的天赋,尤其经过了专业美术老师的指点后,画技更是突飞猛进。
虽说如此,他父母对要不要让他考美术生,还是有几分疑虑。美术和体育一样,想要成才并成为日后的饭碗,都有诸多不稳定的地方。母亲还好,戴鸣的父亲始终还是不太支持戴鸣过早决定自己的职业规划。
一直到某一日……
那是一个和平日里没有什么不同的……夜晚。
那天晚上,刚满九岁的戴鸣外出写生。
当时,戴鸣来到w市的青森公园,那一天是5月3日,青森公园在劳动节假期期间开放到晚上八点。公园和家里就隔了一条马路,加上戴鸣喜欢一个人安静作画,所以父母也没有跟来。
而他打算想画一幅月色下公园的画。
他总是喜欢画实际存在的物品,很少会基于想象来绘画。
那天,戴鸣选了一个景致很不错的高坡,然后坐了下来。
“风景真是不错啊……”
戴鸣看着湖畔嬉戏的孩子们,月色下湖面的泛舟,就拿起画笔,准备进行绘画。
但就在这时候……他忽然感觉到一种强烈的悲伤和痛苦的感觉。
这种感觉宛如撕裂他的心肺,让他难受到连呼吸都很困难。
他的手臂颤抖着,然后……画笔下意识开始进行绘制,然后时不时蘸着旁边调色盘的颜料。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到一个女孩子说:“你画得好好看啊……”
戴鸣这才发现,他身后围了不少人。
“这孩子画得真好看啊。”
“我一开始还以为他在写生呢。”
“这么小居然就能画得那么好,哎,你能不能告诉阿姨,在哪个美术班上的课?我想给我孩子也报一个。”
“哎,等等,这孩子怎么哭了?”
我……
哭了?
戴鸣触碰着眼眶,才发现自己已经泪如雨下。
怎么回事?
而后,戴鸣看着眼前已经基本完成的画作。
画里面……是一个坠入水中的白衣女人。
女人长得极美,尽管在水中闭着眼睛,但那绝代芳华的姿容依旧难以掩盖。
戴鸣看着眼前的画,有些茫然。
他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会想到要画这幅画的。
画面非常地栩栩如生,可是戴鸣看着那女子,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会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悲伤。
戴鸣第一次画出非现实的画面来,他自己也觉得费解,他怎么勾勒出这么一幅画来的?
周围的人开始夸赞画的意境,对戴鸣丝毫不吝啬赞美之辞。
那时候的戴鸣,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但想了想,觉得是自己灵感迸发,说不定自己的才能还远在自己想象之上的?
所以,他也没有想太多,在公园众人的夸赞下,回到了家里。
可是……
这只是这一连串异常的开始。
五一假期结束后,戴鸣回归了学校。
美术课的时候,老师安排大家自由作画,一般同学都只是拿蜡笔随便涂鸦一番,而戴鸣则是会带着专门的各种作画用具。每次美术课,大家都会围观他作画的过程。
戴鸣这一次作画……
画的还是那个女人。
而这一次……
画面变得非常地暗。
不仅如此,他还画出了一些鱼类。
女人沉入了深邃的海底,一些鱼类围绕着她游动。
但是,女人的面孔,依旧很美。
“戴鸣,这……”
旁边围观的学生们有些愣住了。
“这是海底吧?”其中一个女生忽然说:“这是马加鱼!是深海鱼的一种!”
戴鸣听到这里,一阵愕然。
“马甲鱼?这鱼叫这个名字?”
“是马加鱼,不是马甲。嗯,不会错的,我爸爸是在水族馆工作的,所以他从小就教我辨认各种鱼类。”
深海鱼?
当时才九岁的戴鸣,仔细看着他画出来的鱼。
“我……我从来没有见到过这种鱼。”
戴鸣对海洋生物半点兴趣都没有,他那时候也没去过水族馆。
“唉,那你怎么画出来的?”
“我……”
戴鸣回忆着自己作画的过程,似乎就是很自然而然地……想到,然后就画了。
“这个女人……沉到海底了?”
旁边的孩子们问道。
“嗯,应该……是吧。”
看着画里面沉在海底的女人,戴鸣心里面有一种诡异的感觉。
为什么他又画了这个女人?
为什么他画出了自己从没有见到过的深海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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