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朱兄解惑,我思来想去,这天下果真如朱兄所言,治乱循环,天数使然。”
“如此天命注定,我等为人,岂不是天命难为,毫无作为?”
朱标执弟子礼,郑重的请教朱钧。
“天命?”朱钧听到古人经典思想,无奈叹气。
凡事就推给天命,这哪里是做事情的态度。
“哪里来的天命?”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所谓天意,不过人心。”
朱钧直接反驳道,又示意朱标坐下来说话。
朱标转头看着朱元璋,见他点头,回到座位上,仍保持着恭敬的态度。
“荀子之道,我也有知。但不论是天意,还是人心,致使动乱,永不得消除,岂不都无法改变?”
“这天下,难道就没有真正能够永远安定的道理吗?”
朱标难以接受他们所做的一切,在滔滔历史大势之下,其实毫无作用。
“可以有,也可以没有。”
朱钧回想起历史,如今西方已经开始了大航海时代,自此一直传承到现代而没有灭国的,也不是没有。
但他一个人,又能在这个世界做些什么呢?
朱元璋够厉害了吧,开局一个碗,打下大明江山。
为了安安稳稳的传承下去,杀了多少人。
结果还没死,底下就已经在糊弄他钦定的继承人朱允炆。
等到驾崩,立刻人死政亡,什么威望,都随着一同葬入陵墓。
“这是何意?请恕我愚钝,实在不解其意。”
朱标左思右想,想不明白什么是有,什么是没有。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都听说过吧?”
朱钧引用了一句名言。
“当然,这是史书记载,唐太宗所言。”
朱标通读经史子集,自然不会不知道。
朱元璋若有所思,但他摆上了长辈的架子,想要开口,却又忍了下去。
“大明天子,分封诸王,镇守边关。”
“你既然听说过这句话,不如就来分析分析,为何这么做。”
朱钧他以前也常常和人聊天扯淡,很是擅长怎么说服别人。
让他们自己去思考,得到结果,显然是效果最好的办法。
朱标哑然无语,他身为太子,尚且不敢议论天子所行的政策,而朝廷大臣们,也少有敢言。
今天在这个普普通通的民居之中,所说的话,比奉天殿朝会还要大胆。
看着朱钧不以为意,好像在说今天吃什么一样自然,更是佩服。
不愧是隐士高人,不说学识之高,如此风采,也非常人能够做到。
看到朱钧等着自己回话,只好又悄悄瞥了眼朱元璋。
见朱元璋不言不语,那么自然的喝着茶听着他们谈话,朱标暗暗一叹。
“天子雄才伟略,自然是为了天下安定着想,方才如此定策。”
朱标不痛不痒的说了句吹捧的话。
“就这?”
“不是说了要以史为镜?想想历史,在对比对比历朝帝皇。”
朱钧有些不满意,立刻提示道。
忽然想到了什么,有些不好意思问道:“要是没有读过那么多历史,那就算了。”
这话让朱元璋不高兴了,岂不是瞧不起人,立刻敲了敲桌子。
“我儿自幼好学,怎么会不读史?”
他示意朱标,大胆的去说就是了,身为明君和父亲,还能没有容人之量?
朱标长吸一口气,只好认真思索。他对于此早就深思熟虑,几乎很快就组织好语言。
“我大明驱逐鞑辱而立国,蒙元之祸,近在眼前。如今边塞,战事未止。天子分封诸王,镇守边塞。”
“将有兵而无权,诸王有权而无兵,且民事自有朝廷任命官员处理,后勤亦是京师所负责组织运送。”
“如此,既能得分封之便利,又不怕重演历代藩王动乱之祸患。”
朱标一口气,将自己的想法全都说了出来,仔细看了看朱元璋有些得意的神色,又方才轻轻松了口气。
朱钧点了点头,很是惊讶的看着朱标,没有想到,年纪轻轻见识认知水平都很不错,对此更加满意了。
他对明朝素来喜欢,才大老远跑到南京旅游。自然不会人云亦云,觉得朱元璋不懂历史,才乱封诸王。
“如今北元未灭,西域还有其他汗国不得不防。然而大将领兵在外,咱们这位大明皇帝,自然不会放心。”
“分封诸王,但只给近卫兵权,不过两三千人。民事有朝廷命官,大将能征善战,也不可能不听朝廷之命,奉诸王为主。中枢有太子在,能够驾驭诸王,更是令人放心”
朱钧也夸奖了几句,算是对朱元璋的认可。
“只是这么好的政策,怎么就不行了呢?”
见两人似乎都深以为然,又故作疑惑的问道。
朱元璋立刻没有得意了,再好的想法,过两百年就亡国了,也只会得到后人的批评。
朱标同时间神色一暗,无从辩解。
“很简单!”
朱钧没有等他们回答,这本来就是他提出来的,自然由他自己来给出了答案。
“天命不存,事在为人,所以人定胜天。”
“这事情,错在何处,错就错在,事在人为,是要做事的!”
“而不是只会针对人心,搞一些不入流的小手段。”
朱钧轻轻嘲笑了一句。
朱元璋眉头紧皱,竟然说他如此精妙的想法,只是不入流的手段。
连不做事而只针对人都说了出来。
朱元璋最为厌恶的,就是不做实事,只会针对人的那些家伙。
如今这个评价,竟然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忍不住接过话题,义愤填膺的反驳道:
“你小子,莫要胡说,这不是做事,什么才是做事?”
“你有本事就说一说,你所谓的做事,又是什么个做法,能有什么了不得的道理!”
朱标见父皇接话,立刻低头闭嘴,虽然他也很是气愤,但这时候反而好奇不已,很想听听,什么才是做事的道理?
啪——
朱钧猛然击掌,肃然起身,大笑道:
“老吴,我看是你自己不认同,今天要不说出个结论来,你肯定还不服气。”
“我就跟你说个明明白白,看你还有什么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