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所？老吴，你不愧是老兵出身，跟着洪武大帝打天下，一下就抓住关键了。”

    “真的能下得了这种决心，这事情还真能做成！”

    朱钧点了点头道。

    “哼！有各地卫所镇压地方，让他们配合钦差，定能横扫不法之徒！”

    朱元璋火冒三丈，恨不得现在就把那些人统统抓起来处死。

    “我只是说说而已，你还想的挺美！”

    朱钧嗤笑道，美滋滋的喝了口果汁润润嗓。

    “什么意思，那些士绅，还敢对地方卫所动手不成？岂不是造反！”

    朱元璋脸色一滞，狐疑道。

    “上回不是说过了，天子失权则失力！”

    “这卫所，自己都活不长久，还指望他们呢。”

    朱钧摇头笑道。

    “小钧，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朱元璋心脏猛然一跳，一时间什么生气愤怒的情绪都退去，只剩下心脏跳动之声重重的响起。

    “这卫所，不过是唐府兵制的变种，寓兵于民，耕战一体。”

    “不过这种玩法，也不看看唐朝的历史，还好意思说什么吾养百万军，不费一粒米。”

    “唐朝前期，兵役繁重，兵士逃亡，府兵地位的低下，经常被勋贵官员借为私家役使，人皆视府兵为耻辱。到了开元年间，就已经无人可用，到了天宝年间，干脆废除了府兵制。”

    “而我们大明，可就更厉害了，仅仅洪武初年就有逃兵，到洪武三年十一月，逃亡者计47986人。”

    “老吴，这十多年前的事情，你可能不知道。到了现在，情况更不知道有多么恶劣。”

    “这卫所，军户，难道就不是百姓？就没有人欺上瞒下？”

    “一边侵占底层军户的土地和利益，一边向上欺瞒朝廷，不一模一样。”

    “失权则失力，天子连这都把握不住，还想指望着这样的卫所，来保卫权力？”

    朱钧漫不经心的随口说道。

    他正认真的吃着新鲜的河鱼，这可是长江现捞的野生无污染珍贵鱼，现代已经是见都见不到的，怎么能不多吃几口。

    “老吴，吃呀，别愣着了。”

    朱钧随手招呼道。

    朱元璋精神恍惚，毫无所觉机械般的伸手夹了筷子，也不管夹到什么菜就往嘴里扒拉，吧唧片刻，习惯性的猛灌了一口酒。

    “咳咳咳——”

    “爹！”

    朱标在一旁听的噤若寒蝉，见此急忙来到朱元璋身边拍着背给他顺气。

    朱元璋缓过神，伸手摆了摆，推开朱标。

    “嗯？老吴，慢点吃，谁和你抢了不成？”

    朱钧鼓着嘴狠狠咽了口饭，生怕被呛到传染了。

    他以前和朋友一起吃饭，别人呛到了，他也莫名其妙会接着被呛到，赶紧喝了口水压压惊。

    “咱没事，咱把这事想的太简单。被你一说，咱觉得自个真的老了，看不清这个世道了。”

    “大明真就没救了不成？”

    朱元璋心中之情难以言喻，悲叹道。

    “非要说大明有没有救...其实大明弊端虽然多，但现在问题还都没浮出水面，真要有决心改起来，也有办法。”

    朱钧想了想说道。

    “那咱能否听听你的高见？”

    朱元璋竖起脊梁，目光灼灼看着朱钧道。

    “其实说来说去，还是怎么才能把握权力。”

    “失权则失力，说白了，就是这将士的利益，没有保证了，天子维护不了他们的利益。”

    “如果天子大军在握，还怕什么不成。”

    朱钧缓缓说道。

    “这话不错。”

    朱元璋深以为然，胡惟庸多么嚣张跋扈，抓住机会，也就随随便便捏死了，连带丞相制度一并废除。

    就算这样，天下照样安定如常。

    “这大明，只要抓住两点，就不是问题了。”

    朱钧想了想说道。

    “两点？”

    朱元璋疑惑道。

    “我们也说了，这规矩的制定，都是为了维护统治者的利益。”

    “那么大明天子，应该和统治者站一起？”

    “还是应该和被统治者站一起呢？”

    朱钧语气懒散的说道，却提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

    这话让朱元璋大为震撼，他从来没有想到这么深入。

    不禁陷入深思当中，要是以权力而论，那么天子独一人，得享天下所有人给出的权力。

    而天下除了天子以外的所有人，都是另一边。

    称孤道寡，正是因为听了朱钧的道理，他才明白这句话的真意。

    要是以制度而论，百官辅佐天子，治理天下，而将士则负责镇压内外。

    制度，也就是规矩，正是维护了这些所谓统治者们的利益。

    这样一来，统治者是一边的，而底下百姓则是另一边的。

    无论怎么看，天子似乎都和百姓站在对立面？

    但这显然又和权力的来源，相违背了。

    “天子，当然是和百姓站在一边！”

    朱钧语气莫名的叹道。

    “不错，就是这样！”

    朱元璋豁然顿开，激动的说道。

    天子，和百姓是一边。这与他以前所认为的，天子要的民心，得到百姓支持，其实是一个道理。

    如今知道了权力的本质，听了朱钧对规矩维护利益的说法，他更是明白，天子所处的位置，是最为特殊的。

    看似身为统治者的一员，利益和统治者是一边的。

    但其实根本不一样，他必须和百姓站在一起，维护百姓的利益，才是真正天子统治的真理。

    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那么大明也只会像前宋一样，耻辱亡国。

    “不错！所以事情其实也不难，根子其实在于维护百姓的利益。

    这第一，就在于牢牢把握军权，绝不能动摇。这第二嘛，就要利用这枪杆子，坚定的去维系住百姓之利益。”

    朱钧一脸欣慰的点着头。

    “这道理咱已经知道了，可派人巡查不成，卫所也不堪一用，这事情还能怎么做？”

    朱元璋还是有许多的疑问，不由眉头紧皱询问道。

    “卫所一事，其实这府兵也好，募兵也罢，问题根本就是一个，有没有钱，有钱了，才能够把握住军权。”

    “所以卫所的问题，能用就用，不能用就改了。”

    “只要有钱，就有办法满足将士的利益，使得军权牢牢把握在天子手中。”

    朱钧给出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