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船了。

    马可的身边微微一偏，又找准重心站好，马可向后看着港口渐行渐远。

    大约2个小时，估计船来到公海。另一艘船已经在等待，餐品已经做好，马可随其余几个打下手的年轻人把菜品摆上桌，便一起退出去。

    来到一个专为服务人员准备的小客舱，采光不是很好，只有一扇小窗可以看到外面。

    透过窗子，马可看到几个拉美长相的人越过两船的护栏来到边少的船上，对面船上的几个保镖模样的人手里端着冲锋枪。

    边少和其中一人简单握握手，没有亲热也没有吵架，一行人走进船舱，消失在视野中。

    坦白讲，马可的内心是没有极大的动力和边氏集团抗争的，他不是警察，也和乾昌无冤无仇，他曾试图从司徒那里求取真相，但并没有得到任何需要他亲自出马来一个“英雄救美”似的大义之举，没准还能俘获点爱情的芳心。关于最后一点，马可正视过这个问题，他自认为是没那个意思的，而且他心里一直有个极强的观念在冲击着他：如果舍出生命做某些事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女人和爱情，那格局是不是太小了点，倒不是说爱情不伟大，但应该再有点其他的东西才行，至于那个——原生动力是啥，马可自己也说不清。但，毕竟没有人逼他上来，是他自己心里有个声音说：上去，上去，上去呀！马可的内心做了反复、激烈的思索，最后他把这次“义举”的定义为：“也许是”想探测一些事实的真相。就这么简单。

    的确没有什么复杂的。

    “老大”，马可笑嘻嘻地和主厨讲到，他不知道主厨的姓名，也觉得直接叫他“主厨”不容易拉近距离，就想了这么个称呼，“前面餐厅还需要啥服务不，要不要我去看看，我这人闲不住，多找点事干干，嘿嘿”，说着，马可抽出一根中华烟给主厨，也顺带给另外两个帮厨一人一根，并给他们点上火。

    “你还挺勤快啊”，主厨是北方口音，操着河南或山东式的普通话讲到，身材健硕的他，估计肺活量也极大，他吸一口烟，半截没有了。

    “刚出来混，当然得勤快点呀”，马可说道。

    “哼哼，别人看不出来，我还看不出来？你就想去前面玩一圈，是吧？”，主厨又吸一口烟，差不多该点第二根了，“第一次来吧，刚才光忙着切菜了，啥也没看到，是不是”，说着，主厨哈哈大笑起来，张着大嘴，露出黄黄的牙齿。

    “对对”，马可用无可反驳的语气回应道，好像自己真有那么回事似的。

    “来，你去问问他们要不要加酒或添茶，不过他们一般是不用的，想这种情况，他们……”，主厨扫视一下周围，压低声音，“一般都是些不想被人知道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主厨向上点一下头，以示其中之义显而易见。

    “好，那我就跑一趟，不行就当闲逛了呗”，马可笑着说道。

    海上风平浪静，只有微微波浪拍打着游轮，甲板上的马可如履平地，信步走向前方船舱入口处，门口的两个保镖拦住他，这两个人马可隐约见过，是边少的人，但他们很少露面，估计对马可也没什么影响。

    边少背后还有多少人？

    “请问要不要倒酒或添茶服务”，马可缩着脖子说道，尽量使自己的外形有些特征变化。

    “你2逼啊”，其中一个保镖说道。

    马可也不再露出服务似的傻笑，只是换成了皮笑肉不笑，脸上带着点愠气。

    “滚一边去”，那个保镖又吐出一句，马可注意到他的嘴角处又一个深深地疤痕，像是嘴巴曾经撕裂过一样，马可心里管他叫“刀疤嘴”。

    马可正要离开，里面的人用马可听不懂的语言喊了几句，马可探探头，是那个上船时被人簇拥的对方老大，满头白发，但容颜抖擞，身材发福，活像个被足气的皮球。

    里面唯一一个戴眼镜的西装男走出来，打量一下马可说道，讲到：“来倒茶”。

    进去后，马可注意到边少身边坐了两个人，一个陈强，还有一个陌生人，外国佬（马可这样称呼她们）里除了那个“皮球”，还有两个人，一个金发黑人，一个光头白人，也都是身材健硕。马可注意到这黑白两人要上都别着枪。

    马可取起茶几上的分茶器给大家轮番倒茶。原来，众人喝的是潮汕式的功夫茶，小杯，一口一个，估计又没人想充当这个倒茶的角色，外国佬干脆自作主张把马可叫进来。

    边少那边的三个人明显对马可的到来显得更警觉，马可在倒茶的时候，余光能够看到三个人齐刷刷望着他的眼神。

    分茶器的茶倒尽，马可走到旁边的小茶桌，继续往紫砂壶里续水烹茶。“皮球”开口了。

    #￥%……

    “听说中国功夫茶很注重仪式感，我们今天见识到了，我在国内的时候，曾经有几次是日本人请我喝茶，不过喝中国人泡的中国茶，还是第一次”，西装男翻译到。

    “你喜欢就好，我们谈正事吧”，边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表现出热诚。

    “皮球”开始长篇大论，西装男刚开始没有翻译，但看到“皮球”丝毫没有停歇下来给他翻译的时间，干脆同声传译。

    “我们彼此合作很久了，一直没出过大问题，但是那晚的失窃行为，很难让我们不怀疑是你们的人干的，因为我们落脚地甚至于我们到达新港的时间，除了你们，没人知道，我的手下很确定那晚偷东西的人是个中国人，而且是两个，明显是有备而来、盘算依旧，保险箱里的明明有现金，盗贼一分没拿，只拿走了蓝钥匙，我们……哦，这把钥匙……”，

    “皮球”喝了口茶，抿抿嘴，继续讲到，“怎么说呢，是个重量级的信物，既然知道它的存在，我们可以肯定是内部人干的，这把钥匙关系到成千上万人的生死，这个钥匙，据说用了什么他妈的各种高科技，里面还装了跟踪器，我的手下——就是负责追杀盗贼的人，之所以冒着风险在异国当街开枪，也是因为知道事件重大，情非得已，只可惜，没有抓到人。但我仍觉得他们坏了事，是因为他们接下来的行为，我用我的性命担保，之后的事他们没有和我讲过，当然也没有得到我的授意，我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差点让你，或者你的父亲，丢掉性命，他们之所以这样做，一方面是……用你们中国话讲，叫‘狗急跳墙’，对这帮他妈的傻狗……最主要的，是他们发现蓝钥匙最后一次发出的定位信号是就在乾昌总部，再联系前面我们提到的，知晓他们的落脚地人，只有乾昌了，所以……对于你的年轻助手的死，我很抱歉”，说到这，“皮球”耸了耸肩，双手摊在前面，也许他是想表达“无能为力”的意思，但给人的感觉更像是“无所谓”。

    “当然，这几个傻狗……也受到了惩罚，虽然现场没有发现尸体，但你，哦，我听说你在南美当过雇佣兵，你应该很清楚‘沙漠之鹰’的威力，你的手下据说表现出色，用我们的枪干掉我们的人，真是一出好戏……至于另一个嘛，失去一只眼睛，我想他仅剩的一只眼睛以后一定可以正确地分辨枪口对准的是敌人还是朋友了……但我觉得这还不够，我会给予他们更大的惩罚，并邀请你见证，如果你有兴趣的话……”

    “皮球”滔滔不绝，连马可都替他觉得口干舌燥。

    难怪他对喝功夫茶这么感兴趣。

    西装男貌似也颇费力气，翻译工作暂告一段落，他连忙用手掌把额头上的不断涌出的汗水拂去，把袖子都浸湿了。也许他是刚刚从学校毕业，碰上一个大主顾，没什么翻译经验，心里比较紧张，但马可更倾向于他源于……害怕，他一边翻译，一边觉察出他的主顾原来是个……“黑社会”。

    “你刚说的……钥匙？”，边少依旧用肆无忌惮的口吻问道，脸上依旧是波澜不惊的表情，“是做什么用的？”

    “蓝钥匙”，“皮球”纠正到，“事实上，如果只是听说到蓝钥匙这个词汇，却没有见到实物甚至使用它的人，是不会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或者说，已经入土为安了，因为它是个绝顶的机密，我相信你听我讲完这个机密后，完全可以忘却我们之间的误会……形势变了，准确地讲，要不是这几个自以为是的畜生，一周前我就应该把这个消息传授给你，让你知道形势有多严峻，因为你是我们的……朋友，好吧，我的废话有些多了，但是……”，“皮球”又耸耸肩，“权力越大，责任越大，占有和付出是对等的，我想你可以理解我”。

    边少摘下墨镜，把上衣扣子解开一个，喝了一口茶，忍住耐心，继续听着。

    “蓝钥匙是一把加密钥匙，他是打开骷髅电脑唯一的方式，而骷髅电脑里存有庞大的波沙组织体系可以调动，这个看似虚拟的体系背后都对应着全球各地的活生生的真人，他们都是整个波沙体系的一员，想知道这个群体的数字，目前这个体系上有3万人……3万，他们接受代码，领受任务，听命行事，互不相识，这是波沙的生存命脉，现在，这个命脉睡着了，我们需要那把钥匙来唤醒它，否则，整个波沙现有的力量，将全力进攻，毕竟，很多人的饭碗就是靠这个命脉活着的”，“皮球”像个天文学家解释星际运动一样口若悬河地讲了一大通，听得陈强和另一个随从云山雾绕。

    边少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这让马可不得不佩服，无论其是如何的残忍亦或是作恶多端，但他的临场定力特难有人与之匹敌。

    马可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安心倒茶。马可是多少知道一点内幕的，他甚至认为在波沙这件事上，自己了解的都比陈强几个给老板打下手的人多——只有他知道，司徒那天偷走的，很可能就是这把钥匙，他也清楚，自己现在也身处危险之中，刚刚“皮球”说之所以还没把乾昌团灭，是因为边少是他们朋友——无论“皮球”是出于“不知者无罪”的目的，还是想拉拢边少帮他们一起找那个破钥匙——但在边少的心目中，这个在眼前乱晃的小厨师是不是他的朋友，还真是个问题。

    马可丝毫不怀疑谈判结束后，边少（甚至都不用边少发话）就会让下属干掉自己甚至整个后厨。边少的残忍，马可是见识过的。

    得想个脱身的法子，否则只能等死。妈的，这个死“皮球”太他妈的坏了，明明知道我只是个厨子，不是边少的核心心腹，还故意让自己掺和进来给他们倒茶，顺便把顶级机密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一样娓娓道来，真是可恶至极！

    “一把有趣的钥匙，不是吗？”“皮球”继续说道，“事实上这把精心制作的钥匙，本身也是价值连城的，我们制作它花了……120万美元，但这笔钱该花，出于提高我们彼此之间的合作效率和保护我们体系运作安全的目的，这笔钱不算什么，边先生，我想，这笔投入都赶不上我们3个月的贸易量吧？找到钥匙，再次合作，继续赚钱，我们还能继续享受这美好的生活，多美好啊！不是吗？在一个远离尘嚣的地方，没有任何人打扰，听着太平洋的泛起的涟漪敲打船舷的声音，真是美极了。所以，找到它……这看上去对我们都是值得花费力气的一件事，如果找不到……眼前的一切都会消失不见，包括我们本身——包括我，也包括你，我们又绑在一起了——铁打的搭档，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