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天雪地外,岩浆呼呼地沸腾着。
白云生深吸一口气,眼睛一闭一睁,纵身一跃,双膝盘坐在仅存的三尺岩石上,血色业力瞬间包裹全身,避开了被热气蒸熟的危险。
暮成雪把镇灵伞打开,遮在了白云生头顶,收起最后一缕忧光,转弯走出了器冢。
这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就像此前两百年一样安静。
九昧真火炙烤着白云生略显单薄的身体,五行元气飞速地从岩浆中剥离,涌入白云生的经脉,运转周天,化作业力,聚于心脏和丹田,外在强化**,内在拓宽经脉。
从橙魄突破到黄魄、绿魄也好,从小营位到中营为也罢,都是修行路上的第一道天堑。
先论妖族,即便是南飞、项无间此等天赋奇才,也需要一年多才从橙魄境到了黄魄境。
再论人族,远的不说,慕容尘也算天资聪慧,又有慕容家的丰厚资源,也花了两年时间稳固了小营位后期,有了一丝突破之相。
但白云生在数月之前刚刚突破到橙魄境,同时稳固了小营位,如此短的时间,想要再次突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更何况,白云生要同时突破“营”与“魄”两重境界。
别人要翻越一重山,但他却要翻越两重,可谓难上加难。
不过,此事白云生心中却早有计算。
他选择在这里突破,绝不是心血来潮的选择。
世间冰火共生之地极其难寻,其间蕴含的五行元气充足又精纯,而且九昧真火更是天地诞生,仅次于幽冥神火的存在。
虽然有被烧成灰的危险,但机会永远都是与危险并存的。
白云生早已经想好了对策。
尽管这一招有走捷径的嫌疑,但**大赛在即,天灭之难悬顶,他从进入冰窟便开始酝酿,最终还是下定了这个决心。
此刻,白云生已关闭六识,全神贯注将心神沉入了沉睡的长生剑中,试着感应剑中的意志。
他已经渐渐发觉,这把神剑不只能改变他**,而且无物不吞,不管是业力、元气甚至气息都能成为它的猎物。
不消半柱香,白云生的呼唤已经用尽了全部心神。但对长生剑来说却如泥牛入海,十分微弱。
周围岩浆喷涌,热气滚滚,他的额头上密布了一层不知是冷是热的汗珠。
终于,在他的业力即将耗尽之时,长生剑里好歹有了一丝触动。
白云生急忙抓住那一丝游离的、弱小的的回应。
接着,下一瞬间,他心神涣散,暂时放弃了对身体的掌控权,任凭那一丝微小的意志控制了他。
顷刻之间,如山呼海啸,江河决堤,洞天中的五行元气化作漫天光雨,浩浩荡荡、前赴后继地涌入白云生的身体。
钻心透骨的痛苦似大雨倾盆,白云生的身体本能地哀嚎起来。
就像用刀割开血肉,一层一层地刮着白骨;就像用斧子,一斧一斧把自己劈开。
好在悬在白云生头顶的镇灵伞不停地散出柔光减轻他的痛楚,但痛苦的哀嚎声还是洞穿了石窟。
四周的石壁开始不安地震动起来,山石滚落,岩浆四射,眼看已是朝不保夕。
器冢外,也已是地动山摇。
慕容尘努力站稳身形,大声道:“什么情况?那白痴不会又闯祸了吧!”
不用她说,暮成雪三人已经清晰地感觉到了器冢内那股强大的元气波动,心里纷纷惊叹。
引动此等程度的五行元气,换做他们谁也做不到。
项无间却暗叫不好。
本来公输狂因为自己炼剑而身陨,已经让他亏欠天机门,这器冢要是再塌了,那就算烛炼让自己走,也免不了被公输家追杀一辈子了。
震动已经持续了四分之一柱香,声响终于突破了禁地的封印,传到了地宫之中。
项无间回头望去,已有天机门的弟子在封印外活动。
“不能再等了。”
项无间背好慑天剑,刚要拉着其他三人离开,脚下的地动却戛然而止。
器冢重归寂静。
那扇厚重的石门缓缓打开,白云生身背沧溟,飞掠而出。
……
轩辕山的夜晚,可能会少了几分热闹,但绝不会缺了月色。
这里的月亮又大又亮——会当凌绝顶的巍峨,让它很少有看不见月亮的时候。
可今晚,偏偏云遮住了月。
夜色朦胧。
登天亭里坐着白云生五个人,四个人的酒杯里都有酒,除了白云生。
只有他愿意和你喝酒的时候,他的酒杯才不会满,因为他等不到倒满就喝光了。
今晚白云生很高兴,所以他愿意喝酒。
酒是金氏兄弟专门送来的长亭酒,谈不上名气,却是烛炼的一番心意,以表送别。
项无间陪白云生喝了一杯,一如往日般潇洒道:“云生,想不到你真的成功了,恭喜你!”
离开器冢,项无间的心情也很不错。看着白云生眉宇间的黄色火印,脸上不吝欣喜。
慕容尘却撅了撅嘴,不咸不淡道:“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妖兽都是些什么异种,修行速度一个比一个快。”
易风啸一直没有说话,因为他发觉自己越来越看不透白云生了。
几人又喝了几杯,便回屋休息去了,只有暮成雪坐在白云生对面。
她也一直没说话,她本就不喜欢多言。
可她也并没有感到开心。
亥时已过,整座轩辕山都远离了凉州城,仿佛一艘大船,驶进了茫茫大海,第二天黎明才会返港。
白云生看出了暮成雪脸上的不高兴。
他放下酒杯,起身走到暮成雪身后,轻轻抚着佳人柔软的肩膀,不带半分酒气道:“雪儿,你怎么了?”
暮成雪起身看着他,玉指轻挑,从白云生的肩膀后面挑起一缕白发,冷冷道:“你又动用那股力量了。”
刚刚五人围坐亭下,只有她发觉了白云生的那缕白发又密了几丝。
白云生闻言低头,躲开暮成雪冰冷的目光,沉默一会儿,才道:“**大赛就要开始了,我的实力在你们中是最差的,我是想……”
暮成雪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你控制不了那股力量,它就会来控制你。”
白云生觉得脸上忽然有些发烫,只好一脸歉意地徐徐道:“雪儿,你……其实我也不清楚它是什么,但它能让我变强。”
月朦胧。
暮成雪清澈的眸子里染上几抹比月色还要朦胧的担忧。
她轻声道:“白泽一族能感知世间阴暗,你体内的那股力量凶邪异常,绝非善类。”
白云生认真地点点头,端起两只酒杯,郑重道:“我答应你,以后没有你的允许,我绝不会再惊醒它。”
此时白云生的眼睛里仿佛有一种说不出的神秘的光,代替了今晚的月色,照在了暮成雪的玉容上,映出了一片浅红。
不知不觉,子时已到,习习的山风里已有了秋意。
暮成雪已经回屋休憩。
白云生喝完最后的酒,起身看着露出云头的月亮,脸上没有丝毫醉意。
夜渐深。
一束虹光从天的另一边飞来,从没有关闭的窗户里射进了白云生的房间。
不久,一道黑影从那窗后跃出,几个敏捷的起落,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就在此时,在白云生隔壁的房间,已经睡下的暮成雪悄悄睁开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