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八戒一副神完气足的样子,哪里有一丝醉意?
“兀那道士,老实交待你的来历,俺老猪兴许还能还你个囫囵身子。”
说着,八戒舔了舔嘴巴,露出一个残忍的小人。
“不然的话,俺把你抽骨炼髓,细细剁作臊子,混着人皮包成馄饨。下汤锅里煮上一番,给俺老猪醒醒酒。”
青桑子捂住正在渗血的小腹,横眉说道:“你这和尚,不随你师父前往西天取经,竟落得此处行凶吃人。是何道理?”
八戒伸出大手从嘴里掏出一根肉丝,端详几眼又放回了口中。
“勿要多言,真经是要取的,但俺老猪却是不去西天了。”
青桑子诧异地说道:“怎的?师徒四人缺你一个,如何应得谶言?”
八戒冷笑一声:“甚么鸟谶言,皆是西天那帮秃驴找的借口。俺这一路多遇你们道门精怪阻拦,还不是怕那漂亮和尚关系户将大乘佛法求得,将中土也变作他们求斋化缘的极乐之所?”
青桑子脸色一变,似是想起了甚么旧事,半晌没有言语。
其实这道人心中隐约猜到了天上那些大神通的神仙放任手下道童灵兽下界不予理会,正是为了让他们师徒取经多些劫难。释道之间多有龃龉,这不足为奇。更何况西天那位也曾说过定要经历那九九八十一难方可取到真经。难道说,那位早已料到但凡要求取真经就会有这些阻挠,才会如此断言?
那天上神佛之间的争斗,自己一个小小的下界城隍,连地仙都算不上,自然是无法插手。只是那齐天大圣上天求了帝君,若是发现了这厮的行踪,定要及时告知于他。方才舍命施法,让木须子得以回观内向上天通报,自己还需得拖延个一时三刻,让木须子遣告帝君,求得上界同僚于此才有一线生机。
想通此节后,青桑子朗声对八戒说道:“猪悟能,我念佛道两门交情,就不与你争辩。道统之争也是我这么个小小城隍插手不得的,但你贵为上界大神,还曾是我天庭十万水军统领。天蓬元帅这般大名鼎鼎的人物,可不能逞这一时意气,坏了你佛门度化世人的取经大事。”
八戒冷哼一声,“你这牛鼻子莫要再与我灌迷魂汤,想当初俺在天上与那嫦娥仙子情投意合,本是一对神仙眷侣。玉帝老儿有眼无珠,不仅将俺二人拆散,还诬陷俺老猪调戏仙子。观世音那耍惯嘴皮子的,哄骗俺说取得真经便可成佛,一路上却也没少戏弄于我。说甚么八十一难,真要为了真经,何不亲自将其送到中土?还不是为了堵你们天庭诸仙悠悠之口。就算真经真的可以点化世人,俺也不稀得去与这般小人同门为伍。”
听到这厮口中对神佛毫无敬意,多有诋毁,照青桑子本来的性子定要与他争个对错。但此时却不是时候,自己死在临头,却也不便再惹怒这神通不小的家伙便是了。
“大神自有计较,贫道就不再多言了。若你现在离去,我自不会将你伤我之事在外胡言。”
八戒听到此话,当即哈哈大笑了起来:“你这狡猾的牛鼻子,还在跟我算计。刚才你在门外对那小牛鼻子叨叨咕咕甚么,俺老猪这两只耳朵虽比不上那猴子的千里耳,但长得长大自有他的好处。你刚才要告那东华帝君的话语全进了俺老猪的耳朵。”
说着,将手中的九齿钉耙朝天上一扔,那钉耙便化作一缕黑烟飞了出去,正对着木须子方才离去的方向。
片刻后,只见那钉耙从远处飞了回来,耙齿上还挂着个身穿青色道袍的小道士,正是木须子。
钉耙落在八戒的手里,木须子从半空中掉了下来,正好屁股着地。
“哎呀。师父,我还未进到观内,这扒粪的耙子便追了上来,勾着我的腰带便把我抓回来了。”
看着衣着凌乱的木须子,长须道人知道东华帝君的援兵是来不成了,心一横,握紧了手中的乙木剑。心中默念道:此番能否逃得这佛门邪魔之手,就看你了。
青桑子长啸一声,手持木剑便向八戒冲了上去,看似粗钝的剑锋此刻绽放出无俦的青光,本来月缺星黯的天空仿佛被这青光都点亮了一般。
八戒看着大显神威的青桑子,冷笑一声:“雕虫小技,还敢在俺老猪面前卖弄?”
只见他大手一挥,径直抓向了木剑。那木剑在八戒的毛手里挣扎不止,青光也暗淡了大半。
青桑子见宝物就要被夺,嘴里念叨着:
“八方天仙,予我自然。
真宝箓命,普告上天;
乾罗答那,洞罡太玄;
斩妖缚邪,度人万千。
急急如律令。乙木神剑,破!”
只见那乙木剑霎时间青光大放,竟顺便化作了一柄几十米的巨剑从八戒的手中挣脱而出,带起一阵飓风就向他头上砍去。
八戒不慌不忙,大脚往地上重重一跺,本已经极为壮大的身体有如充了气一般,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十丈有余的金甲巨人。一只庞然大手将巨剑按在了泥土之中。
宝物受损,青桑子顿时吐出一口鲜血,瘫软在地上生死不知了。
金甲巨人身形一晃,又变回了丈许大小。回复真身的八戒此时手中正拿着那把木剑,把玩了几下,在手中挽出几个剑花。
“这宝贝还不错,正好我那徒儿正没有趁手的兵刃,这乙木剑就给他防身吧。”
屋外仿佛天崩地裂般的巨响,直惊得正醉酒熟睡的黄裳从木椅上跳了起来。转眼身旁的八戒也不见踪影,便起身走出了房门。刚一出门就看到了可怕的一幕。
这猪精正弯腰一手抓起黄庄的一只胳膊,脚踩着他那张马脸,略一使劲便将这只柴火棍也似的胳膊生生从黄庄的膀子上拽了下来。
黄庄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啊!神仙爷爷!小的知错了,不要!!”
这猪精仿佛没有听闻一般,随手将那只胳膊扔到一旁,残肢淌出的鲜血混杂着泥土染红了地面。而门口一个穿着青色道袍的长须道士趴在地上生死不知,道士脸色苍白,嘴角和小腹正向外汩汩流血。
这猪精蹲坐在缩到墙角的黄庄身旁,残忍地笑着:“听说背信弃义的人,眼珠子是白的多些,俺也不知此话是真是假。不妨在你身上做做试验。”
说着伸出血迹斑斑的大手朝着黄庄的眼眶就掏了进去,只听得他发出一声八分像鬼两分两人的哀嚎,一对圆滚滚的眼球出现在了这猪精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