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臣是羽林军右都尉柳诚......宜嫔娘娘是臣的长姐呢。”
软甲男子抱着拳,语气显露出几分讨好。
“宜嫔是谁?”楚意迷惑的反问。
羽林军右都尉倒是个不小的武职了,但他看起来就不像个能干的都尉。
柳诚:“.....”
父皇后宫中虽然妃嫔不多,可楚意也不是个个认识。她现在,只记得眼前范云笙的姑姑贤妃。
因为贤妃,是楚昭的母妃。
柳诚套近乎失败,尴尬的赔笑:“臣与少卿是奉陛下旨意,押送这雍国质子去掖幽庭居住,不敢冒犯公主殿下。”
“掖幽庭?”楚意眉心微蹙,问道,“你确定这是父皇的旨意?”
掖幽庭是最底层宫人与有罪的宗族居住之处,如同后宫中的冷宫,偏僻冷清,荒凉破败。
楚意回想起前世,萧晏在燕国时候,她虽然与他并没有太多交集,却听说他离群索居,在掖幽庭受人欺凌,甚至被太监打骂,与奴隶无异。
柳诚道:“陛下让臣等为此人寻一处好去处,他是雍国送来的质子,掖幽庭便是他该去的地方。”
范云笙也道:“是啊,意......公主,臣知道你心地善良,不忍旁人受苦,但这雍国质子本就粗鄙不堪,也不懂规矩,是他们雍国皇帝舍弃之人,你若护他,他不但不会知恩,说不定还会冲撞你。”
萧晏仍旧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处,仿佛听不见他人话语,似乎也印证了范云笙的话。
楚意却不愿意有人这样说萧晏。
她在豫王府时候,曾见过萧晏写得一手好字,媲美当世的书法大家,他虽然为人傲慢不要脸,骂人极毒,一举一动却矜贵优雅,便是杀人都杀得漂亮,绝不是个粗鄙之人。
楚意抬起手,掩着嘴巴打了个哈欠,慵懒的说:
“是吗,可本宫偏要护他。”
四周寂静,范云笙吃惊的微睁瞳孔。
六公主素来温顺守礼,从未这般任性过。
萧晏抬起头看楚意,淡色的眸像静默的湖水,被一滴水落下,漾起浅浅的涟漪。
少女眉眼清妩而明媚,阳光落在她身上,让她如同九天之上的仙女落入凡尘,美得人移不开眼。
“本宫若没记错,明日有庆功朝会,届时萧晏才正式交接给大燕,如今雍国使臣还在上京没有离开,你们就要如此对待他们的质子,这就是我大燕的待客之道?如果他真的出事,你们可担待得起?”楚意缓缓的反问。
她的语调还有几分稚嫩,可话语中蕴含的意思,却不容任何人质疑。
萧晏再怎么低微,燕雍两国还在和谈中,燕国也不好这样明目张胆的欺辱他们的皇子。
“公主深明大义,臣,臣钦佩不已。”柳诚语塞起来。
深明大义......萧晏在心中重复这四个字,眼神在霎时间恢复了平静。
“那依公主之见——”
楚意道:“本宫记得三皇兄搬出宫后,他的明月阁已经闲置许久,便让他住进去吧。”
“明月阁是三皇子的宫中居所,怎能让这雍国质子居住,若三皇子进宫,又该住在何处?”范云笙道。
楚意摆了摆手:“三皇兄更喜欢住在他母妃生前的檀香殿,好了,本宫乏了,你们去吧。”
“臣等遵公主之命。”柳诚连忙应道。
一阵困意骤然袭来,让楚意几乎无法站住脚。
从重生到现在,她还没有闭眼一刻。
饮冰察觉到了楚意的异样,上前搀扶住她。
“萧质子,请吧。”范云笙面色阴沉的说。
柳诚也按着刀:“不知道你今日走了什么大运,居然得到公主殿下的青睐,那明月阁可是个好地方,赶紧走吧!”
萧晏抿唇成线,平息着气血,缓缓迈步前行。
他每一步都走的十分缓慢,若不是楚意还在,柳诚和范云笙又要不耐烦催促谩骂了。
楚意定了定神,凝视着少年渐行渐远的背影,眸光猛地一震。
她看见,萧晏的黑衣背后渗出了血。
而少年走过的地上,是一个一个,浅色的染血脚印。
或许范云笙他们也看见了,但对此视若无睹。
“萧晏受伤了......”
楚意低声呢喃,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感觉,惊奇之余又有些想笑,想不到此时的萧晏居然如此能忍,若是之后的他,一滴血污都会让他咆哮不休,规矩多的让人头疼。
饮冰搀扶着她,声音听不出情绪的回应:“是,伤势严重,伤在后背,但死不了。”
楚意驱散心中的杂念,弯眸道:“饮冰,你是在生气我让萧晏住在三皇兄的明月阁吗?”
饮冰皱着眉:“明月阁是,三殿下的。”
“傻瓜,以后三皇兄进宫住他母妃的檀香殿,不是离咱们的未央宫更近了吗,你去找他也很方便呀。”
饮冰的表情微微僵硬起来,结结巴巴的说:“奴,奴婢不找,三殿下的!”
楚意:“好的,那你奉本宫之命,回头把花露送去他的三皇子府。”
饮冰一本正经的点头:“是,奴婢遵命。”
是阿意让她去送花露的,她才不想去看病秧子三殿下呢!
两人回到未央宫,果然,枕雪与倚秋,寻春三人都面露焦急的守在门口,见到楚意回来,连忙围了上来。
“公主又偷溜出去!饮冰,我就知道是你撺掇的。”一身素净宫装,容貌清丽柔美的枕雪气得脸颊泛红,对饮冰怒目而视。
饮冰收敛表情,一副要打要骂悉听尊便的模样。
“饮冰,你就是个榆木脑袋呆头鹅!”枕雪更是生气,差点把怀里攥着的披风抠出个洞来。
要不是打不过饮冰,她真想暴打饮冰。
“公主没有冻到吧,如今是早春,天气还冷呢......”倚秋关心的问。
寻春拿过枕雪手里的披风给楚意披上:“公主快进屋里吧,奴婢给您做了驱寒的热汤。”
再次看见一张张熟悉的鲜活面孔,楚意眼眶酸涩。
她的眼神在倚秋脸上一扫而过,陡然沉了几分。
倚秋忽然察觉到一股寒意,眼前的公主,突然,让她有些害怕。
怎会如此?倚秋摇了摇头,压下心头的不安。
“本宫......要先睡一觉。”
带着枕雪体温的温暖披风刚一裹上楚意的身体,她便支撑不住的闭上眼睛,倒在寻春怀中沉沉睡去。
“公主,公主!”寻春大惊。
枕雪也瞳孔一缩,连忙替楚意把脉。
饮冰这才开口:“公主只是,睡了过去。”
她如此说着,看着楚意的眼神却带着一丝担忧。
从她今早叫醒公主开始,公主便格外不对劲,似乎很是疲惫,一路上都半睡半醒。
楚意不知道自己这一觉睡了多久,等她睡醒,就见枕雪红着眼守在自己床边。
“公主终于醒了,再睡下去,奴婢便要叫御医了!”枕雪带着哭腔说道。
她视线移动,看见窗外昏黑的天色,这时,端着一盏茶水的倚秋走进寝宫。
楚意抬起手,抚上胸口。
这里,曾被倚秋一刀贯穿。
她现在,仍旧能记得那痛彻心扉的滋味。
“倚秋,”楚意轻轻地开口,声音带着几分熟睡过后的沙哑,“你走吧,本宫从此以后,不想再见到你。”
“啪!”
倚秋一惊,手中的茶盏落地,她骇然的跪倒在地,不解的磕头询问:
“奴婢可是做错了什么?公主,奴婢伺候您这么多年,您为什么要赶奴婢走?”
枕雪也困惑的望着楚意,却并没有开口说话。
寻春从殿门口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十分好奇,暗处的饮冰默然不语,没有任何存在感。
楚意想了想,包裹在锦被中的俏脸明艳娇俏,甜甜一笑,道:
“因为你左脚先迈入了本宫的寝殿。”
倚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