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底,缅国已经进入了凉季,虽然气温稍稍降了些,但还是终年保持在30度左右。
华缅边境的这片丛林里,湿气重的能把人身上的衣服都浸透,让人每走一步路都感觉像是在跑马拉松。
就算是训练有素的特种兵,在这片丛林里行动都要一步一步仔细小心着脚下,因为说不准哪里就有沼泽。
除了要防范能吞噬人的沼泽,他们还要注意森林里无处不在的其他危险。
比如那看着像白芝麻的小蚂蚁,集体行动,瞬间就能吃完一头几吨重的大象。
比如那碗口粗的巨蟒,一旦被它缠上,那巨大的咬合力能把钢筋铁骨都绞断。
十来名穿着作战服,脸上都涂满了油彩的特种兵小心翼翼地在丛林里穿梭。
他们有男有女,是此次通过内部评比遴选出来的特战精英,要去缅国执行一项秘密任务。
任务不算太危险,但是因着某个“关系户”在,上面额外多配了几个人,虽然其他人都不知道这个关系户是谁,是什么来历。
而陈安宁这个关系户,此刻就大隐隐于市地藏在这一队人之中。
此次遴选,陈安宁作为新人本来没有资格参与,但她从小就严格执行军事化训练,各项身体素质比一般的老兵都要好些。
而且架不住人家关系深厚,不知道走了哪个后门,竟是破格可以参与了。
后来上面虽然硬着头皮答应她可以参与评比,但是提出了一项苛刻的要求,就是让她要用成绩说话。如果达不到硬性指标要求,一切免谈。
不过陈安宁真是硬气,生生在评比中取得了第三名的好成绩,不仅让领导无话可说,也让那些本对她这个新人颇有微词的人心服口服。
现在这一队人潜进这片丛林已经快十个小时了,他们是从华国边境的无人区进入的,就像一滴水落入大海,悄无声息。
这片丛林刚开始是遮天蔽日的巨大树木,人在里面行走都看不到任何光亮。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跋涉,稠密的树木渐渐变得稀疏,一丝丝的阳光从树叶的间隙洒下。筆趣庫
在这光线的照明下,走在陈安宁身边的一名女兵偶然间瞥了她一眼。
这名女兵名叫张雪,是一名狙击手,和陈安宁并肩作战了一个多月,成为了搭档也处成了姐妹。
张雪的视线在陈安宁煞白的嘴唇上顿了顿,低声调侃道:“陈安宁,怎么着怂了还是不适应啊,哪里不舒服?”
陈安宁目不斜视,依旧绷着一根弦,仔细辨认着周遭的声音。
她同样低声回道:“我没事。”
张雪有时真是拿她这要强的性子没办法,所以也不再继续追问,而是打头确认周围的环境是否安全。
没几分钟之后,他们来到了一处稍微宽敞点的空地,张雪通过无线耳麦向队长打了个报告,说是能否申请原地休整五分钟,想喝点水吃两口补给。
队长殷长空是个三十出头的东北汉子,身高快一米九,魁梧雄壮地跟一座铁塔一样。
行进了十多个小时,铁打的人都有些疲了,所以张雪这个要求也算合情合理,队长“通情达理”地批了。
他操着浓重的东北口音回道:“你装呐,麻溜儿地。”
张雪扶着陈安宁靠坐到了一棵大树下,陈安宁背部靠在树干上,只觉得胃里那股灼热愈演
愈烈,她不由得歪过头“哇”地一下,吐了一口酸水。
陈安宁最近瘦了些,她那瓜子脸的两颊都微微凹陷了,越发显得她那双眼睛大的惊人。
这会她的脸色白的像纸,一丝血色都没有,铁娘子难得有这么憔悴的时候。
张雪拿出水壶给陈安宁漱了漱口,收起了玩笑,有些担心地问道:“你没事吧,到底怎么了?水土不服?我看你之前都没吃什么东西。”
陈安宁硬是把胸口那股又冒起来的恶心压了下去,她的眼神透出一股迷茫。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照理来说不至于身娇体弱到水土不服啊,她犹豫地回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第一次出任务,太紧张了?”
张雪噗得一声笑了,她屈指敲了敲陈安宁头上的头盔,很是大佬地说道:“好的小可怜虫,待会就紧紧跟着你张爸爸,张爸爸保证让你全须全尾地回家。”
陈安宁斜眼瞪了一眼张雪,有气无力地怼道:“张爸爸你妹,张妈妈还差不多。”
张雪翻了个白眼,随即扬了扬手里的巴雷特狙击步枪,比了个耶。
她一笑就露出了一口大白牙,整个人瞬间从狂拽酷炫的冷酷狙击手变成了隔壁村的二妞“张翠花”。
张雪玩笑道:“就我这体格,这造型,能当张妈妈?那些男的看到我就屁滚尿流了。我感觉我这辈子脱单无望了。”
陈安宁这会觉得胃里的灼热好了些,也起了兴致逗弄张雪。
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几个男兵,揶揄道:“不行考虑内部解决?”
张雪猛地抖了抖,眼巴巴地看着陈安宁,她比着兰花指,用黄梅戏的曲调悠悠地来了一句“唱词”。
她说:“姐妹啊,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作甚要把我往火堆里扔。”
陈安宁忍俊不禁,伸脚就去扫张雪的腿。
张雪一个后移滑铲,三两步跑到了队长身边,告起了状。
殷长空扬起蒲扇般的大掌,一下差点给张雪扇趴下。
张雪艰难地直起了腰,忿忿地说道:“老殷,你太狠了我告诉你,你这一下直接给我拍骨折了。等回去必须请我吃铁锅炖大鹅补补。”
殷长空吹胡子瞪眼地咧咧道:“小兔崽子,麻溜儿地滚蛋。”
就在这时,变故丛生,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的前方传来了持续的枪声。
殷长空目光蓦地一凝,他迅速打了个手势,其他队员当即也飞快站了起来,整好了队形。
刚才还被他们埋怨的原始丛林现在成了最佳的遮蔽场所,他们没有冒然上前,而是谨慎地观察着。
殷长空又做了一个手势,陈安宁目光瞬间一冷。
殷长空带领着几个特战队员隐入了四周,而张雪也已经选择了一棵视野较好的大树,三两下就鬼魅地爬上去隐蔽了起来。
陈安宁作为狙击手的观察员,此刻理论上应该配合好张雪的动作。
但是她心头莫名一跳,冥冥中似乎有种直觉在告诉她前方那些人可能就是害了她家老头的混蛋。筆趣庫
于是,陈安宁冲动地用手里的冲锋枪枪管挑开了层层叠叠的阔叶往外看去。
在陈安宁看到那些人的同时,对方的狙击手也发现了她。
陈安宁的视线牢牢盯着那正在火拼的两队人马,其中一队的领头看上去有点熟悉。
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辨认那个男人上,
丝毫没有留心到自己已经暴露了。
一枚子弹破空而来,陈安宁的肚子突然一阵抽痛,剧痛之下她一个重心不稳,竟是偏了偏身子。
随之而来的子弹堪堪擦过陈安宁的左肩,她被巨大的后坐力掀了出去,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安宁缓缓睁开眼睛,入目是一片白,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和手上的吊瓶告诉她这里是医院。
她左肩那个伤口很痛,被子弹灼伤的皮肤上是火辣辣的痛楚。
她的脑袋非常晕,她觉得自己好像是做了一个梦,现在脚软的还像是踩在云端,感觉十分的不真实。
陈安宁的视线往下,看到了脚边那正趴着睡觉的张雪。
她稍微动了动脚,张雪立即就惊醒了。
张雪看到已然清醒的陈安宁时,眼里多种情绪交织,汇成了一道复杂的光。
她站起身,轻轻碰了碰陈安宁肩头的纱布,问道:“怎么样,伤口还疼吗?”
陈安宁摇了摇头,舌尖不由得舔了舔干燥脱皮的唇瓣。
张雪见状,立即拿起了床头的水杯和棉签,她把棉签稍稍沾了点水,在陈安宁的嘴唇上擦了擦。
张雪说道:“再忍忍,待会问问医生,看能不能喝水吃东西了。”
陈安宁贪婪地抿了抿从唇缝里漏进来的湿意,只是她干涩的喉管更加难受了,急需水的润泽。
陈安宁的眸子晃了晃,她张了张嘴,暗哑的声音从喉管里挤了出来。
她说道:“对不起,这次是我冲动了。后来情况怎么样?”
张雪沉声道:“这次真是给你碰着狗屎运了,那是毒蛇和大白鲨两个组织在火拼。你中枪后,老殷当即改变了策略,直接上场捡漏。”
大白鲨!
自家老头那个案子里的主要涉案组织!
陈安宁的双眼一片赤红,她一把拉住张雪的手腕,一字一句地问道:“抓到了吗?”
张雪安抚地拍了拍陈安宁的手腕,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激动。
张雪回道:“他们本来就两败俱伤了,我们这回宰了十来个,活捉了七八个。听老殷说,大白鲨那个领头的,好像还是什么二把手还是三把手的。你这下绝对能换个戴罪立功。”
陈安宁手劲一松,重重地瘫到了床上。
而张雪还在继续说着:“大白鲨这次也算受到了重创,听说这次回去会让国内审讯大拿和神笔警探林老师共同合作,绝对能让大白鲨那个神出鬼没的幕后之人现出原形。”
有两行清泪在张雪的叽叽喳喳里悄然流下,又立即被陈安宁抬起衣袖擦拭的干干净净。她面上一片淡然,好像只是个旁观者在听着八卦。
张雪说完正事后便放下了水杯,她踟躇了许久,咬着牙问了一个问题:“安宁啊,那个,你多久没来大姨妈了。”
陈安宁先是不明所以,然后皱着眉头想了想,她艰难地想撑起身坐起来,张雪立即过来扶了一把,还贴心地把枕头竖起来垫在了她的腰后。
陈安宁被张雪这难得一见的周到细致愣了愣,她说道:“好像是两个多月没来了。我的大姨妈本来就不准,有的时候三四个月才来一次,怎么了?”
张雪有些想挠头,她忍着心里的百爪挠心,无语说道:“你知不知道你怀孕了!”
陈安宁当下只有一个念头,这个世界太魔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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