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上本阵的重要性毋庸置疑,其本阵阵旗所在就代表着军团长就在士卒们身后,本阵飘荡的阵旗代表着统军的大将就在士卒身后。
所以在一般情况下本阵都会设立在显眼之处,好让在前面作战的士卒可以清楚的看到本阵之所在。
一般情况下,不动的本阵也代表着事态一如将领所预料的发展,一切都在将领掌握之中,会给前线指挥的下级将领更安心的心理暗示。
当然这也分情况,如果局势稳定的话,稳坐中军是对士卒们最好的安慰剂,如果前线局势出现了崩溃,本阵依旧巍然不动且没有作出变化,就会让前线的士卒产生一种自己被当做弃子的感觉。
这就是为什么在常陆备坚守2个多小时之后,菅正利来向秀家请求希望可以调换坚守军阵并得到秀家认可的原因。
当然,在处于劣势的时候,士卒最希望看到的便是本阵大将出现在自己身侧和自己一起一同作战,这对于前线低迷的士气有很大的鼓舞作用。
当年川中岛之战,上杉军多次未能破阵的情况下,就是由上杉谦信亲自带领本阵骑马武士打头阵为全军破阵,并和老虎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现如今德川秀忠看到自己山脚的军势已经抵抗很吃力了,而正面战场的榊原康政又不能提供支援,他只能将自己的本阵派了出去,由自己亲自率领坐镇葉梨川北战场。
其实根本不需要他上阵杀敌,他只需要本阵迁移至本多康重之后,就会给前线士卒极大的鼓舞,并且告诉他们大将就在自己身后,此刻若溃则会威胁大将的安全。
可能普通的征召足轻不在乎你是德川还是西川,但是对于臣从德川的武士来说,却等于在备有压着他们向前进,进而让他们逼着这些征召足轻不可撤退。
而在秀家这边,他本阵移动并不是因为阵线出现了动摇的情况,单纯就是因为手中的部队调动不及时,不得才让本阵旗本众堵上去罢了。
却说两军本阵先后移动,都对局势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榊原康政看到德川秀忠本阵移动,这才调动了赤备队去抓秀家的机会。而秀家这边本阵移动,着实给前线顶着颇有压力的菅正利缓了一口气。
命令下达,秀家带着自己本阵的侍从队,以及在本阵后方列阵的旗本众向南疾驰而去。在路过火器备军阵的时候,对着火器备备大将长船延原秀正大声下令道“所有火炮向前开炮,不要管冷却了,给我全部轰T酿的!”
秀家让前田安虎先一步出击目的是为了袭扰拖延对面赤备的前进进程,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让这队旗本众和赤备骑军互相冲锋的代价。
前田安虎带人先一步骑马渡河,迎面就撞上了带队且战且退的宇喜多家齐队和前来追击他们的赤备甲骑。
如果说之前游骑在人数和装备上处于劣势不愿意反击的话,如今有了秀家旗本众马队支援却是再也不退了。
前田安虎与宇喜多家齐交流了几句,便让他们带队列阵在自己后部,400旗本众排列成锋矢阵向西迎敌。
这边发生的变动自然被追出来的赤备骑兵看在眼中,双方互相隔着数十步勒马而立,却是丰春军这边先动了手。
因为不论是旗本众骑兵还是女真游骑在装备上都配置了弓箭,主要干的是袭扰、追击的活,反而德川赤备是清一色的长枪骑兵,他们被训练出来的目的就是寻找薄弱处冲击破阵的。
作为德川家的宝贝赤备骑兵,身上的具足自然是要比寻常好上不止一筹的。但是面对装备有破甲箭头的旗本众和游骑兵,两轮箭羽之下依旧有十数人中箭倒地。
作为赤备骑兵大将的上松义丰,他的任务本是带着骑兵驱逐射箭袭扰的游骑,哪成想到对面居然也来了一支与自己人数相当的甲骑部队。
最让他难受的是,这只甲骑居然也和游骑一样持弓向自己这边射箭,而自己这边赤备是否配弓全凭武士自己的弓马娴熟与否,居然不能组织起像样的反击。
面对这种情况,他要么冲上去冒着陷入敌阵的风险继续驱散,要么反身返回本阵等待足轻继续压迫。
作为木曾义昌的弟弟,他很清楚眼前这只具足颜色五花八门,但是各个手持长弓马上骑射的,必然是丰春家精锐甲骑旗本众。这些骑兵自吉备开始就是挑选自领内弓马娴熟之士。
在吉备的时候人数至多不过800骑,北条讨伐之前才补充到1200骑,可是转封关东之后知行翻了倍,且关东武士弓马娴熟优倍于吉备,但是这只骑兵依旧只保留了1800人左右,由此可见现在的旗本众骑兵乃是各个精锐武士。
他很清楚自己手中的赤备是什么水平,拿来野战冲阵都没有问题,但是毕竟不是当初原本的武田赤备,对上精锐的丰春旗本又能有多少胜算呢?
但是他得到的命令驱散游骑,若是就这么带人回去了,游骑再次反身对本队进行袭扰那不是任务没有完成吗?
正当他犹豫的时候,自己这边又有数人身中破甲箭落马,麾下们此刻已是骚动不已,不断的催促其下达命令。
上松义丰深思熟虑之下还是下达了撤退的命令,让人带着伤员向后撤走,这些骑兵还是得留给赤备足轻去解决。
但是他这一退却是给了秀家更多变阵的机会。
带着千余人骑马渡过朝比奈川的秀家扫视了一圈战局,发现前方的赤备已经退走,而战场左侧重甲骑兵却是和三河众处于焦灼之中,他当即对着左右麾下令道“去找川端家长,让其带着御本番众一个营出来堵上这个口子,在我歼灭左侧的那队乌合之众死战不退。”
命令下完秀家让骑兵吹响了聚集骑兵的海螺号声,这个命令下达意味着秀家要求附近所有听到号声的骑兵尽可能的向自己靠拢,包括之前追出去的前田安虎的旗本众和宇喜多家齐的游骑,甚至可能连在稻川南岸游荡的宇喜多家泰部都得过来。
秀家带着骑兵继续向西南方向行进,海螺号一路跟着吹响,很快前田安虎、宇喜多家齐、宇喜多家泰等将聚拢在秀家左右,秀家稻川南岸聚集起了一支超过2000人的骑马军团。
这个数字放在日本战国是极其骇人的,2000匹军马踩踏在战场上的每一下震动都能给人极大的震撼。
这么大动静的军团变动不可能瞒过榊原康政的眼神,他甚至看到了在东南方移动的秀家马印和阵旗。
几乎没有做多余的思考,他便让左右下令道“让村上吉胜冲上去堵住右府本阵骑军,除了正面已经陷入交战的军阵之外,其他所有军阵看我马印向东南移动包围右府所在!”
是的,榊原康政也决定孤注一掷了。
与拿下秀家本人相比,什么正面战场上军阵交替时候出现的破绽都是小利,他要用数量庞大的步兵吃掉秀家的骑兵,擒住秀家本人,结束这场战场。
但是秀家会让其如愿吗?时间会让其如愿吗?
也许是看到了在东侧战场移动的秀家马印和阵旗,终于让后知后觉的田中城守将的户川达安反应了过来,他当即下令安放在城内的大金炮和神威炮开炮,同时城内屯驻之第二阵4500人分列2阵向东和东北方向突击。
来自自己身后,突如其来的炮声吓到了负责留守的牧野长康,也吓到了刚作出变阵的榊原康政。特别是一发炮弹砸在了自己身旁不足5米的地方,直接带走了好几个跟随自己多年的武士,让这位身经百战的大将都有些发蒙。
他茫然的看向身后的田中城,疑惑的问道“是什么大筒,居然可以射出这么远,这个距离恐怕有1200步了吧!”
再看到城头摇晃的旗帜和从洞开城门内涌出的士卒,榊原康政快速恢复了神情,他招来自己的儿子榊原忠长说道:“你亲自去找内膳正(牧野长康),让他务必拖延田中城守军突袭。只要再给我一个时辰。不,哪怕是半个时辰,此战便胜机便为我德川氏所获!”
榊原忠长木然的接过了父亲的命令,反身骑上自己的马匹带着左右两名侍从快马向西而去。
但是他人都还没到牧野长康阵前,就看到视野远方向东而来的密密麻麻的军卒。若非那高高举起的龙胆五七桐纹阵旗,他或许会认为这是来自浜松的援兵。
“那兵力恐怕不下半万之数吧!”榊原忠长内心担忧的想到。
但是父亲的命令还是要去执行的,等到他好不容易找到了牧野长康,却见其此刻神色比自己还要凝重,正带着军阵缓缓向东撤退。
两人刚一打照面,牧野长康居然反过来询问榊原忠长东面的战况了“式部何时可以击破前阵?小平太你当看到了,西面又有丰春援军而来了!”
“此事我马上回报父亲,父亲请您务必坚守一个时辰不退,德川兴亡,少主安危全赖内膳正一人身上了!”
榊原忠长向牧野长康宣读完了榊原康政的命令,却是不愿意在这片死地多留哪怕一分钟,甚至不给牧野长康反驳的机会,当即勒马返回榊原康政身边,将这边的情况全数告知于他。
听到自己身后不仅田中城开城突围背袭,更有丰春家数千援军来袭的榊原康政反而表现的特别安定,他的目光死死的盯着那个倒立葫芦马印,嘴边却是不住的呢喃道“再近一点,再近一点就要成功了!”
却说秀家带着2000骑兵打着时间差绕到了冈部长盛带着的三河众侧翼,稍加整队之后以前3队旗本众分组组成了三个不相连的军阵。
秀家带领侍从队列阵在300步开外,左右是两个养子带领的近千游骑。
只听秀家冲锋命令下达,早已列阵准备的旗本众便以田安虎为箭头,向着三河众冲锋而去。
这支三河众是早不是当初随德川家康纵横近畿和骏远三的三河众了,兵员素质参差不齐,却也是在武士们的呵斥下面西列好了枪阵防御。
秀家自是不会让自己的宝贵旗本众去白冲枪阵的,只见三队旗本众梯次上前骑射流镝箭矢,这种箭杆经过特殊处理,射出去之后会发出“滴滴~”声音的箭矢能给很多足轻压力。
旗本众骑射杀伤当然是主要的,但是更重要的是通过一次次的从不同的方向骑马冲至阵前50步,来惊吓足轻的心理素质,以让其出现军阵的破绽。
果不其然在几轮骑射惊吓之后,西南一侧军阵出现了骚动,有足轻想要向后躲到军阵里面去,被后面的武士抓到打算直接砍死在阵前。
就是这么一个骚动引发了枪阵的破绽,负责这面突袭的旗本众营将横赖繁正的带领下果断改弓换枪向前来了一次真的冲阵。
旗本众所骑之马,或是济州军马场所产之蒙古军马,或是虾夷产的马匹,肩高都与寻常日本人肩膀等高了,放在现在是妥妥的高头大马。
这些军马来回驰骋在战场上,对于平均身高不过1.5米的日本来人,就好似一堵墙向自己撞来了啊。关键的是这堵墙上居然还挂着长枪尖刺!
如果说之前来回几次冲阵30步前只是给予心理压力的话,眼下这次直接冲到了自己面前却是真的把三河众吓的煞白了。
除了一开始有松散的军阵挡了一下速度之外,旗本众冲入军阵之中之后就犹如无人之境一般,军阵像是夺老虎一样迅速逃散。
这边的逃散带崩了边上的军阵,给了其他两队旗本众继续冲锋的机会。跟着旗本众紧随其后的是宇喜多家泰和家齐的两队游骑。
2000骑兵就这样硬生生凿进了4000多人的三河军阵之内,要知道对面的可还有这2100重甲步兵在呢。
他们身披重甲好似砧板,秀家这边的骑兵就好似钢锤一样,直接砸在了三河众的军阵之上,一锤子将本就密度不高的军阵砸了稀碎。
躲在阵中和阵前面对重甲兵的三河士卒甚至都还没察觉到变化,就被从后面冲过来的庞然大物撞倒在地,随即被马匹踩踏在身上。
又会有武士正手握着长枪严阵以待,却听到身后的骚动,转头刚看一眼就看到一名披甲武士手持长枪将刺穿了自己的身体。
直到枪头刺穿身体,他才看清原来枪头上已经挂着一个人了,自己居然是第二个被刺穿的倒霉蛋。
之前在稻川渡河冲击时候就损失了一部分的,面对重甲武士没有什么好策略的三河众在被背冲之后彻底泄了气,士卒、武士们四散而走,但是两条腿哪里跑得过四条腿的呢?
游骑冲阵怕是不行,手持马刀劈砍逃跑的溃卒却是手拿把攥。
冈部长盛和酒井重忠之前还想约束士卒,特别是负责阻挡骑兵的酒井重忠。
他带着自己的家臣武士连砍数人之后好不容易聚拢了一批慌不择路的士卒,还没来得及下达命令,就被宇喜多家泰的游骑和前田安虎的甲骑从两个方向冲到了一起。
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百余人成了最大的目标,被从两面挤压冲击之后的战场上却是再也见不到一个站起来的德川士卒了。至于酒井重忠何在,又被何人获得了首级却又是一笔糊涂账了。
秀家打了一个时间差,终于算是在榊原康政带人围聚过来之前将到处南岸的5000三河众杀散,但是在不远处榊原康政自己却已是带着不下8000人浩浩荡荡的向自己而来。
并没有冲阵的秀家早就发现了这边的情况,一直在掐着进度盘算着时间。
在看到此次主攻的目标已被击溃之后,他当即下达了命令:“吹响聚兵号角,不要首级,不要去管那些逃散的溃兵了,迅速聚集骑兵。”
秀家知道,他接下来还有硬仗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