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泽闻言笑了。
“觉远大师哪里的话,我为何要杀你?”
“而且,大师今日的状态,他人或有疑惑,我却看的清楚。”
“大师一身武功,已经大半散去,袁某又何苦为难您?”
他道。
觉远闻言,抬头看来。
方泽和他对视,淡淡一笑。
他进来后,就已经发现觉远的状态。
虽说是神蕴,可一点没有那种行走中的观想图般感觉。
方泽如果是肉身第八变境界,还会猜测觉远是不是已经返璞归真。
可如今,他天根变,加上有生死真瞳,一眼就看出觉远是散功了,根本就没有神蕴的实力,而且寿元将尽,临死不远。
觉远对视半晌,叹息一声。
“袁施主慧眼如炬。”
“老衲数十年前,自问在天下神蕴之中,可为第一。”
“我不愿纷争,本想在神蕴境界上再走一步,为此重读佛法,却在途中被人点醒,猛然惊觉,龙康的神蕴功法,里面暗藏玄机,深思起来,令人恐怖。”
“我用了三十年时间,逐步散去一身功力。”
“如今,老衲只是一个平常人罢了。”
方泽微微点头。
怪不得,他收集到的关于觉远大师的传闻,有一些不连贯之处。
觉远在几十年前,相当活跃,一度被誉为龙康武道第一人,天下第一神蕴。
可是忽然间,就好像退隐江湖,不问世事了。
江湖都说觉远大师成了得道高僧,不想过问世间事。
天下只有觉远大师的威名,却没再见他出手。
古赞杀了文牧之,觉远说是警告,古赞再对韩云广动手,就要出手制止了。
可仔细想想,江湖上流传说觉远将会出手,没有一个消息确认过是觉远说的,倒是好像有别人做文章。
“温苑博知道?”方泽问。
觉远点头。
“不但知道,他因此对老衲我没有防备,还经常借用老衲之名,传一些于他有利的传言。”
“一些我已经没能力处理的江湖事,也是温苑博或他的人代为处理。”
觉远带着一丝苦笑道。
方泽微微摇头。
温苑博,这人还真心机啊。
拉着觉远的威名做虎皮,其实骨子里还是玩平衡,找机会除掉其他神蕴。
同时他也感觉到好奇。
觉远处在龙康界武道巅峰,怎么就急流勇退了呢?
还散去一身武功。
天下无敌后,也不能散功玩啊!
忽然,他灵感一动。
“觉远大师,你散功,不会是因为素筠竹吧?”
他问。
问的没什么理由,就是隐约把握住一丝灵感。
觉远猛地抬头,盯着方泽看了半晌。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后,觉远似乎有所领悟。
“降世神尊袁峰自称来自海外,可从来没有人确认过。”
“你,莫非和素施主一样,真的来自天外?”
觉远问。
方泽心中一动。
来了!
他灵感对了。
方泽没有否认。
龙康六大神蕴,古赞和谢炎死了,樊千红去海外避祸,也可能留在龙康暗处。
觉远确认已经散功,就是一位普通老僧。
剩下两大神蕴,温苑博和兆师乙理念冲突,很难联手,即便联手也未必是方泽对手。
方泽已不怕暴露来历了。
他和觉远对视。
良久后,觉远叹息一声。
“素施主所说,果然是真的。”
方泽来到觉远身前,道“袁某来到此处,为的就是素筠竹之事,向大师请教。”
“我知道当年素筠竹和大师密谈,之后她就不再自称酆都传人。”
“我想知道你们当年都谈了什么,让她安于在龙康当一个普通人,而你又因为她尽散武功?”
觉远长叹一声。
“当年之事,我本来想烂在肚子里。”
“但今日袁施主问道,你身份又如此特殊……也罢,我便说出来。”
“我寿元无几,也不想带着这些秘密坐化了。”
方泽点头,心中好奇顿起。
觉远道“当年素筠竹来见老衲,是知道我天龙寺传承多年,想要看我寺一些传承记载。”
“此事,我自然不肯,好言婉拒了。”
“素筠竹并不甘心,说出来历,提到她乃是天外来客,因为避祸误入龙康。”
“老衲并不相信,以为她乃是谵妄之人。”
“可随后,素施主说出了让我震撼至今的事。”
“她告知我,龙康的神蕴高手,都不是人!”
方泽心中一震。
他感觉到觉远心中,有极大的情绪。
“不是人?”他问。
觉远点头。
平息一下,觉远说道“当时素筠竹的话,有些危言耸听,却对我也有颇大震撼,让我愿意听下去。”
“她的神色,至今我还记得。”
“素筠竹说,龙康的神蕴武道,九品以下姑且不论,而九品以上的神蕴观想图,至少三分之一,都是害人之物。”
“这等东西,在她的故乡,叫做‘神眷子’,也有一定价值,可稍有传承之人,绝不会走这条路。”
“甚至掌权之人,在不断追杀拥有这种‘神眷子’之人。”
“其原因……是用这观想图修炼,看似在强大武道,其实是在湮灭神魂,遮蔽真灵,让人不知不觉之间,沦为天外存在的‘傀儡’。”
“修行成神蕴,当世极强,可实际上,人已经不是原本的人,执行意志,好似出自自己,实际上双眼所见,双耳所闻,都成一些天外存在‘眼’,‘耳’,自身见闻,全部被人当做观察的质材。”
方泽紧盯觉远双眼。
他从其中听到一丝危险气息。
“你信了她?”方泽问。
觉远摇头,道“我怎么可能一开始就信?”
“只是老衲心中,却留下一颗种子。”
“随后十多年里,素筠竹预言修行这种神蕴武道将会发生的事,一一应验。”
“性情的变化,情感逐渐消失,开始感觉不到本心,有脑无心,梦境中,开始出现佛陀当面面命……”
“素筠竹种种预言,一一实现。”
觉远说道这里,苦笑一声。
“老衲怕了。”
“我这一生,除了武道修行,是真的有向佛之心。”
“再这么走下去,圆寂后是何去处,令我心生恐惧。”
“于是,在武道最巅峰时候,也是恐惧最强之时,我做了一个决定。”
“就是一步步散功,退转回来,哪怕功力散尽,也不想圆寂的时候,去一个未知去处。”
觉远长叹。
“三十年,我又回到了原点。”
“数十年如一梦,也不知道是不是走对了。”
方泽抿紧嘴唇,久久不语。
他没想到,里面竟有如此秘辛。
觉远说完,脸上有些解脱神色。
他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今日与袁施主一番话,倾吐多年秘密,心中挂碍,又少一分。”
“袁施主请稍后。”
方泽点头,却不知道觉远要去做什么。
觉远起身,进入后面精舍。
不多时,他走出来,手上拿着一本薄薄册子。
方泽看向他。
觉远道“当年素施主告知这些事后,我让她看了一些本寺记录一些秘典。”
“素施主从此,就没再说过酆都传人的话。”
“但她留下一本册子,放在老衲这里。”
“上面文字我不认识,可能是她故乡文字。”
觉远顿了顿,双手捧着册子,对方泽道“袁施主既然素筠竹来历相似,老衲觉得这本册子交给你,更加合适。”
说完,他将册子递给方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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