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姚蒋氏、宁波许氏、苏州祝氏、湖州闵氏……各地有名的豪富,这会儿都坐不住了,也不隐藏身份了,全部都来到了应天府,聚集在同福酒楼里,连夏原吉这个户部尚书都不能不重视。
这些大户,家里若没有出过两榜进士,没有入仕为官者,不可能守得住偌大家业,也不敢来应天府跑这种事啊!
夏原吉从大明帝国学院出来后,就被请到了同福酒楼,进了雅间,所有人都站起身来,与夏原吉行礼。
夏原吉拱了拱手,道,“诸位,坐吧!”
这些人无法淡定下来,虽落了座,但人人脸上都饱含着期待之情,目光灼灼地看着夏原吉。
蒋家的家主亲自将一盏茶放到了夏原吉的面前,他与夏原吉的弟弟乃是亲家,便熟稔一些,问道,“夏大人,您也知道我们在着急什么,您就说说,我们要是愿意把地卖给朝廷,我们这一趟跟着四殿下出海,能回本吗?”
倒是没有人怀疑四殿下会不会翻脸不认!
自从当今皇上登基,四殿下为大明做了多少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样的人,是不会做出出尔反尔之事。
和太祖高皇帝不同,洪武朝为了从豪强手里拿到土地,杀得人头滚滚。可实际上,即便如此,也只能一时解决问题,不能一世解决问题。
土地兼并是抗风险能力差异的结果,一旦出现天灾,若朝廷没有能力来赈灾救民,老百姓们为了活下去,唯一的路就是变卖家产,包括土地。
这两年,就算有洪涝灾害,朝廷救灾的力度之大前所未有,再加上老百姓参与修路,能够挣钱养家,卖田卖产之事,不说杜绝,也少多了。
“能不能回本,我不能给诸位一个肯定的答复,既然做生意,必然会有风险。”夏原吉喝了一口茶,换了一口气,“殿下这一次出海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出去带资源回来。这件事,朝廷可以做,殿下之所以要带诸位一同前往,用殿下的话说,诸位都是朝廷的精英,国家的中流砥柱,他要带诸位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看看他天地到底有多大,不要一双眼睛就看着脚跟前,看着大明,要多往外头看看。”
实际上,四殿下的原话是,朝廷力量有限,唯有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才能做成大事。
这些人都不吭声了,但也并不满足。
夏原吉深知三言两语不可能打发这些人,他打开一张地图,让人展开,虽然只是一张局部地图,他也不敢怠慢,“先说好,这张海图诸位看过也就罢了,不要试图画出来,我夏某也是担着抄家灭族的风险才拿出来给诸位看。”
“夏大人放心,我等都不是无知鲁莽之人!”
这倒是实话,事关重大,这一次前来的无一不是各豪富家族的家主。
“诸位看好了,这里是我大明,四殿下的军舰将会从应天府码头起航,这一次朝廷会派十艘军舰,两艘战舰,八艘巡洋舰,五十多艘木制的运输船,至于诸位的,四殿下没有说,但我可以告诉大家的事,大明的主炮,增程之后,覆盖范围之广足以庇护诸位。”
嘶!
难以想象,大明的火炮将会多么强大!
夏原吉将朱高燨的航线在地图上描绘一番后道,“到了任何一处,殿下会告诉诸位那里的资源有哪些,以本官所见,殿下带诸位前往的目的就是要诸位将那些资源带回来,至于带些什么资源,我相信诸位家里都有工厂作坊,你们就不必问我,需要什么,诸位带什么?”
“敢问夏大人,都会有那些资源?”
“矿物,石油,如果诸位不嫌弃各地的特产,宝石之类的,也可以。”
此时,这些精英们都听明白了,这一次出海,所过之处,他们是要去扫荡一番的,人人都难掩激动,眸子里的光,也散发出狼性来,让夏原吉有些害怕。
他清了清嗓子,“诸位,我要警告的是,我大明不是强盗,希望诸位能够用合理的方式去得到诸位想要的资源,毕竟,日子还很长,我们不可能每一次都要和人打上一仗后,才能带一些资源回来,这样的代价太高了。”
“还有,请记住殿下说的话,那些地底下的东西,对当地的土著来说没有任何作用,我们要学会废物利用,用我们不需要的,去换取别人需要的。”
我们不需要的?
眼下,什么是我们不需要的?
发展了这些年后,布匹,衣服,这些用工业化手段制造出来的东西,比从前要廉价多了,还有什么?对,还有铅笔,指甲剪,精美的瓷器,我们可以用这些去贿赂那些土著酋长,告诉他们,只要帮忙开采那些矿石,煤炭,他们就能得到这些好东西。
夏原吉走后,这些家主们还在议论纷纷,但依然没有人最终下定决心将土地卖掉。
那些都是祖辈们世世代代积攒下来的,也是维持他们富贵的根本,只有没出息的子孙才会卖田卖产,每个人都很纠结,一面是极大的诱惑,一面是握在手里的富贵。
汾湖陆氏站出来,拱手道,“诸位,请容我说一句,昨夜福建纪家的家主亲自来了,去见了沈氏兄弟,今日一早就返回福建。在下在城门口遇到了,因与纪家有旧情,就说了几句话,他告诉在下,回去就卖田产。”
果真有人卖田产!
但这些精英们关注的重点可不是卖田产的事,而是沈氏兄弟。
“听说昨天,沈春鸿带了沈香保去大明帝国学院,难道说,沈家还想往四殿下身边塞人?负责这次远航的是沈香保?”湖州闵氏的家主闵思孝语气里满是嫉妒,只不过,他自己并没有察觉。
汾湖陆氏的当家家主乃是陆陇其,一生爱好诗书,漫卷书生气,他也是要把话题拉到这上面来,“在下问过了,这一次,负责张罗出海事宜的就是沈香保,说起来,沈氏兄弟真是会做事,两人都入了四殿下的青眼。”
他站起身来,拱手道,“请诸君听在下一言,不知诸位是否听说了大明科学院一说?原先诸位想必只听说过翰林院这回事,眼下,多了科学院,大明帝国学院的校训是‘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当初苏湖天灾的时候,诸位也应当有所体会,拖拉机耕地,效率何其高,单此一项,就印证了‘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的道理。”
他问道,“诸君难道看得还不分明吗?”
余姚蒋家家主蒋伯龄年约五十,美髯飘飘,他缓缓地抚摸了一把,慢条斯理地问道,“陆老弟一向见微知著,可否与我等解惑,我大明今后的走向到底是什么?”
陆陇其也不谦逊,他略一沉思,“四殿下年纪虽小,可天资卓绝,他到底在下一盘什么样的大棋,在下只敢揣摩,不敢断言。四殿下的棋风可谓大开大合,在下只敢说,若诸君错过了,必然会后悔。”
“这么说来,陆氏将会卖地了?”有人问道。
“不错,我打算把田地卖出去,筹备这一次出海也需要钱。“陆陇其的语气很坚定,似乎也很淡然,对卖田地没有任何的犹豫,“也没有谁能够把天下所有的好处都占上。”
这是陆陇其对朱高燨下放的政策的解读,他说完,便朝诸位拱了拱手,道,“事儿多,在下就告辞了!”
既然已经下了决定,陆陇其便想争取一个头名或是前几名,若是能够在四殿下面前露个脸,那就是最好不过的了。
朱高燨这边,对这一次的出海也非常重视,在大明帝国学院忙了十天左右,总算是把半年来累积的学生们的一些问题都解答了,他才抽出时间,处理出海的事情。
沈香保的能力毋庸置疑,很快便列了采购清单出来交给朱高燨看,上面是这一次他们要带出去用于交易的物品,主要是一些传统的器件,陶瓷、布匹、成衣和茶叶,没什么技术含量,也不存在资源输出。
朱高燨一目十行地看过了,道,“就这样吧,东西不必很精美,一是代表我们的心意就成了,诸多是要带出去送礼的,二是能够置换一些东西回来,这一趟出海,不亏本就是了。”
“是!”沈香保松了一口气,在朱高燨面前越发恭敬,“殿下,这一次出去,咱们要带什么人?”
“对了,你倒是提醒我了,人员的事,你来处理。我们需要外派的人,意思是,可能要在澳大利亚待上一年,初期过去,可能会有危险,条件也很艰苦。但,我会尽量保证大家的生命安全。如果在大明,一天五十文钱,你告诉大家,外派的话,一天两百文钱,如果有愿意去的,优先考虑。”
说完,朱高燨看向沈香保,道,“我想,你应当也已经有预感了,这一次前往澳大利亚,我会把你留在那里筹建基地,也是一年时间,明年我会提前安排人去和你交接。你好好考虑这件事,如果没有问题,我们再谈后面的事。”
沈香保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这意味着,四爷已经认可他了,他忙道,“四爷,可能会久留澳大利亚的事,当初小的兄长和小的说起的时候,小的和兄长已经想到了这一点,早已经深思熟虑过了。”
他心里满是感激,他着实没有想到,殿下居然还让他考虑。
朱高燨点点头,“既是如此,那我也不用担心了。你膝下若是有子,愿意上大明帝国学院,就把他送过来。若有年幼的孩子,可以先上附小。”
沈香保终于没有控制住眼泪,滴在了光亮的地砖上,“小的多谢四爷,小的这就回去把两个孩子送过来读书,将来这两个不成器的,若是能够为四爷牵马坠蹬,便是小的祖坟冒青烟了!”
“行,你忙去吧!”
朱高燨很满意,沈香保抹了一把眼泪,恭恭敬敬地起身,退了出去。
沈香保的话提醒了朱高燨,时间已经不多了,出海的事,眼下还没有全部安置好,下午的课,朱高燨上完之后,便骑上了马,回宫。
到了宫门口,早就得到消息的黄俨亲自迎了出来,亲手接过了朱高燨手中的马,“殿下总算是回来了,皇上听说殿下回来,早就让大庖厨做了殿下喜欢吃的。”
朱高燨听了很欢喜,笑道,“早知道就不提前回来说了,这么晚了,我爹还没有用膳?”
黄俨将马儿递给了小太监,陪着朱高燨往里走,“殿下怎么能这么说呢,皇上有殿下陪着用膳,吃得多一些。”
“也行吧,黄伴伴,你找个人去传一下夏原吉、宋礼和茹瑺,关于出海的事,让他们用过膳后过来,和我爹一起商量一下。”
朱棣听说儿子要回来,早就在谨身殿门口等着了,看到儿子,忙招手,“过来,让爹看看,又长高了啊!”
朱高燨听得鼻子一酸,抬起头来,眼里却满是笑意,快走两步到了他爹跟前,将脑袋递到了他爹掌心里,“爹,儿子正是长个儿的时候呢,眼下不长,将来长不高了怎么办?”
“胡说,怎么会长不高?你好好吃饭,一准儿能长高!”
朱高燨扶着他爹往殿里走,问过他爹的身体后,道,“爹,儿子先陪爹用膳,一会儿,等夏原吉他们来了,一块儿商量一下出海的事。”
夏原吉三人听说朱高燨召见,饭都没吃,便往宫里来,路上花了点时间,等他们到的时候,朱高燨正要了两杯茶,陪着他爹在喝。
听说人到了,朱棣便让人进来,三人请过安,朱高燨让小太监搬了三个小杌子,让人坐着说话。
“还是关于出海的事,我虽然发了话,会带人去澳大利亚,沿途可以经商交换,但最终的目的,不妨告诉你们,一是木头,铁轨要大量用到枕木,需要百年以上的木头,我们不能伐自己家里的木头,十年树人,百年树木,这比树人还要难,不是说努力一下,树就能飞快地长好。”
沿途的几个国家,不管哪个国家都有很好的木头,我们也不能死逮着一个地方伐木,木头的最大的好处就是抱住水土,不让水土流失,一旦一个地方的木头被伐光了,容易起沙尘暴。”
这一点,朱高燨一点,君臣几个人就透了。
“其次是矿物,还有石油,这些都需要人去弄回来。如果单靠朝廷,这个运输的力量太弱了,所以,我才发动了明间组织,我们尽量用很少的,对我们来说不怎么珍贵的资源去换别人的这些不可再生资源,或是能够把他们的人组织起来,让他们主动把资源运过来给我们。所以,这是一个长久的工程,大明的朝廷需要有人力和物力去做这些工作。”
朱棣看向了茹瑺,“到陌生的地方,肯定需要军队驻守,大明的军舰就是来起这个作用的。组建海军,一是护航,二是大明的百姓所到之处,需要有军队驻守,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
“臣领旨!”茹瑺深吸一口气,难掩心头的激动,声音铿锵有力,“臣保证,大明的百姓所到之处,军队如影随从,确保每一个人的安全。”
朱高燨提醒道,“爹,这一次出海,儿子建议,让鸿胪寺派遣官员随行,所到之处,由他们出面去谈一些外交方面的事,主要还有要在所经过的国家建立使馆,大明的使馆,可派官员常驻,却保我大明的百姓在当地的安全。我们可以和他们签订一些协议,比如使馆内乃是我大明的国土,驻外大使拥有一些外交特权。”
朱棣点头,“这一说起来,事情的确还很多。回头爹让景清找你商量这件事。”
朱高燨道,“是!”
应下了父亲的话后,朱高燨又说起人员的事来,“我大明帝国学院会派人提供技术支持,朝廷这边,一是树木,二是矿产,三是石油,这三个资源,老夏,你要合计派遣多少人过去,也可以聘请当地人来做事,我要提醒的是,如果要想付出最低的成本,最好和当地的人友好相处,不要把人当奴隶使唤。记住一点,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臣遵命!”夏原吉心头一凛。
朱高燨对宋礼道,“钻井、挖矿、锯木,肯定需要借助工具,工部这边,你们要派技术支持,不能只指望我大明帝国学院,毕竟,我们解决重点问题,没法长期帮你们解决问题。”
“是,臣将选年轻,肯学,有上进心,踏踏实实做事的人随同前往。”
将事情安排下去后,三人便告退出去了,黄俨将景清召进宫来。
“臣叩见皇上,见过四殿下!”
景清行了礼,朱棣赐座,道,“这么晚召你进宫,主要是为出海的事,具体的事,你听四殿下说一下。”
“臣请四殿下赐教!”
“赐教谈不上!”朱高燨先和景清说了在所过之处的国家设立大使馆的事,“最好能够互设大使馆,相互派遣大使,一是平时起交流作用,二是处理一些两国之间经济、文化、教育、科技、军事等方面的关系,使馆同时具有领事职能。”
朱高燨想了想道,“什么是领事?比如说我大明的人在所在国的合法权益,再就是,将来我们要和别的国家通商,那么不是人人都能来我大明,必须得到我大明大使馆的签证,方能进我大明的领海和领土。”
如此一来,不管是进还是出的人员就都得到了限制。
这是一种受控模式,避免了谁都能跑到大明来,不受控的状态。
朱棣的眼睛一亮,道,“景清,这件事你要办好!”
景清听明白了皇上的话,他忙道,“臣一定全力以赴,若有不懂的地方,还请四殿下明示!”
“这是自然的。这样,你先拟一个章程,这一次我们出去,要经历几个国家,我们和对方先谈一谈,就按照这个章程来做事,将来如有遗漏,再慢慢补充。”
对于外交方面的事,朱高燨从前只是从新闻上了解了一些知识,具体怎么操作,他知道得并不详细。但没有关系,时代不同,需求不同,做事的原则自然是不同的,大明已经走在了时代的前列,他要起到提纲挈领的作用,但也要相信自己的团队,给他们更多的自由和权利,也刺激他们最大的责任心。
次日的大朝会上,朱棣宣布了这四件事,他的目光落在了朱能的身上,道,“如今大明虽有水师,但并没有独立的水师编制,朕有旨,命成国公朱能负责筹建大明海军,不错,就是海军,不是水师,具体事由成国公朱能与茹瑺一起拟定,交由朕定夺!“
朱能欣喜若狂,忙与茹瑺一起跪下谢恩,“臣领旨!”
出海一事带动的变化非常多,茹瑺是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其余的大臣们却是一脸懵,包括朱高炽也是觉得突如其来,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皇上,这,这大明的海军主要的责任是什么?”
这事关一个新的兵种!
朱棣听小儿子讲过八国联军自海入侵的事,眼下虽然这个世界上的很多国家都躲在家里自己发展,但很快,那些欧洲国家就会派遣自己的舰队到处建立殖民地,包括现在他们看中的澳大利亚等国家。
朱棣道,“我们的眼光不能只放在现在,更加不能只放在大明。“
这是什么意思?
朱高炽满脸都是懵的,茫然地望着自己的爹。
朱棣看了他一眼,心里说不失望是骗人的,比起其他的人,朱高炽是看过世界地图的,身为他的儿子,眼睛只看到大明,看不到偌大一个世界,他岂能不失望?
这完全是眼界的问题啊!
“朕不说别的,只说眼下大明修铁路的事,需要百年以上的木头来做枕木,这些木头,难道用我们自己的?用完了,子孙后代用什么?还有石油、矿石,这些既然别人都有,用一点少一点的资源,既然别人用不上,我们为什么不先用别人的?“
朱棣很气愤,这么简单的道理,他的小儿子都能懂,这些人,可真是短视到了极点,“既然要做这些事,来回的航线要不要护着?眼下,一个倭寇,一个海盗陈祖义都对付不了,我大明何以立足?”
陈祖义乃是广州潮州人,洪武年间,举家搬离大明,盘踞马六甲海峡十多年,麾下上万人,战船百艘,盘踞于南海,打劫过往船只,劫掠沿海五十多座城镇。
历史上朱棣曾悬赏五十万两白银捉拿陈祖义,永乐五年,郑和下西洋回国的时候,陈祖义不知死活要打劫郑和,被郑和轻松捉拿,回国后,当众将陈祖义斩首示众。
朱高炽朝朱高燧看了一眼,兄弟二人平日里常在一起说话,对彼此的心思都很了解,这件事明显爹就是在支持老四,若是让老四办成了,以后的海军恐怕就只认爹和老四二人了。
朱高燧捕捉到兄长的心思后,目光朝后斜睨了一下,丘福立刻明白了,上前道,“皇上,北元余孽依然盘踞在我大明的北元,虎视眈眈,随时都有可能南下。臣以为,大明海军固然重要,可北元这头虎狼蹲在阶陛之上,也不可不防啊!”
朱棣深深地看了朱能一眼,问道,“诸位怎么说?”
茹瑺忙上前道,“皇上,丘侯爷的话固然有理,但事情要一桩一桩地做,大明迟早要将北元撵出去,臣以为却不适合在眼前,一来,如今北元蜷缩在北面,去年冬天听说牛羊冻死了大群,也依然没敢南下,对我大明的火器忌惮不已;二来,若将来铁路修好了,用我大明的火车来运送粮草,攻打北元,不说别的,消耗至少要少七成。”
不过是多等两天的事,这笔账满朝文武百官谁都算得清楚。
夏原吉等茹瑺说得差不多了,他也上前道,“臣附议!茹大人的话言之有理,大明的驰道很快就能完工了,第一批木料已经从安南运送过来了,经过处理后就能够铺上去了,一旦修起来,就会快很多,臣以为,不出两年,大明的铁路就能修出山海关外,将来,我大明的装甲车横扫北面,一火车粮草完完整整地送到战场,比起现在打北元,要省钱多了。”
宋礼自然是要站朱棣这边的,上前道,“臣附议,臣以为夏大人和茹大人言之有理!”
“臣附议!”
“臣附议!”
每一个有资格在大朝会上说话的臣子均上前附议,朱棣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一点。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长子和老三,方才欢悦的语气变得冰冷,一字一句都是帝王的无情,“这是国策,若朕知道谁用任何形式反对,朕必定严惩不贷!”
朱高炽浑身一哆嗦,肥肉都跟着抖了抖,他有些后悔自己这么沉不住气,不是已经想好了,不管四弟做什么,只要爹不反对,他都不反对,眼下满朝文武都支持,他何必做这恶人呢?
等下了朝,他忙抢上去扶着朱棣,“爹,出海是一件大事,不知这一次主帅是谁呢?儿子觉着,大明的军舰虽然厉害,可海上风浪无情,若是四弟坚持出海,儿子无论如何都要反对。”
朱棣顿住了脚步,他突然忘了这件事了,吩咐黄俨,“去,把老四喊回来,他上次就跟朕说,他要亲自出一趟海。”
眼下,大明的重点都放在出海这件事上,最令人嫉妒的事,老二负责制造军舰,老四出海,事儿都被他们两个抢着做完了,基本上都没他和老三什么事了,这怎么行?
朱高燨正在重新强调制造设备的重要性,“再好的设计,如果工艺不能保证,最后都是空谈。工艺靠什么保证?制造设备占了半边天,都说产品质量是设计出来的,现在大家说说,这句话对还是不对?”
大明如果想要在工业上有长足的发展,将来到达一个世人无法企及的高度,养成良好的习惯至关重要。
而这个良好的习惯,便是追求质量,让行业内有着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和为顾客着想的良知精神。
“院长,您以前跟我们说,质量要在过程中控制,现在又说质量是设计出来的,我们能够理解前者,不能理解后者。”沉思之后,周新站起来代表同学们发言。
朱高燨道,“那我们现在就来理解一下,大家试着想一想这样一个结构,这是上下两个盖板,我们要先将两块盖板焊接起来,这里便多了一道焊缝,之后,我要将这上下盖板一起压入一个壳体之内,大家试想一下,如果我的压入面正好设计在这个焊接面,这个风险有多高?”
教室里非常安静,如此一点拨,跟着朱高燨学习了近一年的这些学生们很快了然。
朱高燨道,“如果我把这个焊接面避开,设计成别的结构,你们看看……成这种结构,是不是就可以消除这个风险?”
“是的!”
比较两种结构之后,学生们都一目了然。
朱高燨放下了粉笔,他列举的这个案例是前世他处理的一起质量问题,当时正是因为这种结构,而导致了批量的质量问题。
“大家记住这个案例,一旦设计不可靠,必然是批量质量问题,我希望你们在具备绝对的实力之前,不要投机取巧,不要想着低成本取胜,一定要先保证稳定的质量,这是对自己负责,也是对这个社会负责。”
黄俨亲自来请朱高燨,他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朱高燨下课从教室里出来,他才迎了过来,“殿下,皇上有旨!”
朱高燨快步走了过去,虽说黄俨对他非常恭敬,但黄俨毕竟是他爹身边的人。
“怎么您老亲自跑一趟,随便叫个人来和我说一声就是了。”
黄俨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缝,“现如今,大明谁不向往大明帝国学院啊?谁不想进来瞧一瞧,奴婢也想来沾一沾这福气,能亲自跑一趟,奴婢求之不得呢!”
朱高燨笑道,“我洗个手就跟着你一起进宫,我父皇和母后还好吧?”
“殿下放宽心,皇上和皇后娘娘身体康健着呢!”
“那就好!”
珠儿要过来服侍朱高燨洗手,黄俨抢着服侍,亲自拧干了帕子,帮朱高燨把手擦干净,低声道,“殿下,皇上召殿下进宫,是大皇子殿下提醒了皇上,说是这次出海,领头的人可千万不能是殿下。”
黄俨边说,边看朱高燨的脸色,他低垂眼帘,半点神情都不泄露,听黄俨说完,晒然一笑,道,“这事,我也正要跟父皇说呢,走吧!”
中午时分,起了风,外面有些冷。
坐了马车,朱高燨伸展了一下双腿,他最近天天站着授课,腿有些发麻,握拳轻轻地敲在膝盖上面,黄俨看到了,主动要帮他按摩,朱高燨不太习惯人这么服侍,摆摆手,“不必了,我活动一下就好了。”
他睁开眼,见黄俨似乎有些受伤的表情,笑道,“你是服侍我爹的,我小的时候,你照顾我还说得过去,平时搭把手也就算了,可让你做这些,就是我的不该了?”
黄俨乃是朱棣贴身服侍的太监,皇族世家的规矩,哪怕是父母身边的一条狗,当子女的也要敬重,这是对父母的尊敬。
黄俨转而为笑,“殿下跟奴婢是太客气了些。”
朱高燨伸了伸腿,笑道,“好了,我才多大,哪里就到了那一步呢?黄伴伴就放心吧!”
主仆二人说了一会儿话,朱高燨的情绪不好,他便靠着侧壁闭目养神,心里满是糟糕的情绪。
皇家无亲情,说实话,他是真的从朱高炽和朱高燧身上体会到了。原本兄弟之间,他不打算做得太绝,毕竟,他爹和娘都还活着,手心手背都是肉,若是做得带出了痕迹,爹娘心里肯定不舒服。
再说了,他爹偏心都已经偏得连他都看不下去了,就没必要再计较太多。
朱高炽这般,他就着实有些忍不下了。
一而再,再而三,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气,更何况,他本来就是忍着火。
看来,是该好好敲打他大哥一下了。
朱高燨进殿的时候,朱高炽还没有走,在朱棣身边服侍他看书,天气有些凉,朱高炽等朱棣手边的茶有点凉了,便给他换了一杯。
朱高燨给黄俨使了个眼色,黄俨也是个人精,到了门口,捏着嗓子道,“皇上,四皇子殿下觐见!”
朱棣忙将书扔下,站起身来,看到站在门槛外的朱高燨,忙招手道,“快进来,外头冷,平日里也不见你这么守礼,今日怎么还正儿八经起来了?”
朱高燨笑着朝朱高炽看了一眼,腼腆一笑,“爹,大哥在这里,儿子若是不守礼,怕大哥责怪。”
朱棣便朝朱高炽瞥了一眼,他自然记起好几次,朱高炽是当着自己的面训斥小儿子的,他有些不高兴,道,“天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有出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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