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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匪夷所思
    陈重生在荒芜的田垄上一路狂奔。

    他心里郁积着满满的苦楚,他需要找一个地,发泄出去。可是没有别的渠道,唯有通过奔跑,把自己跑累了,跑出汗了,跑得精疲力尽了。

    他以为他的身体乏了,心就可以轻松了。

    他一路走着,一路把脚下的土坷垃踢得乱飞,很显然,他的心并不轻松,似乎更沉重了。

    他妈的病逝,对他的打击很大。

    他妈因为差十七块八毛四分线,住不进医院,以致于得不到有效的治疗,过早地离开了。

    他还曾经听他爸说过,他的上头还有四个哥哥姐姐,除了陈重一,另外三个估计跟他妈的情况差不离,都是因为家里贫穷,过早夭折了。

    为什么乡下人的日子那么艰难?

    暑假,他去调查了,虽然土地实行了承包,但乡下人的生活,并没有多少改观,依然只能饱个肚子,要是遇上生老病死,天灾**,那这个家就完了。

    如此糟糕的情况,现在就落在陈重生的家里。

    他妈不在了,他们家肯定不会像以前了,以前日子虽说过得紧巴巴的,但一切还算顺顺当当,读书的读书,干活的干活,相安无事,过年过节,有一口热乎饭,还能见荤腥,一家人其乐融融。

    他不能想象,他们家没有了妈的日子,会不会从此鸡飞狗跳,乱七八糟。

    这种切身之痛,让陈重生在心里暗暗发誓,他将来一定要回来,改变他们陈家,改变这里乡下人的生活。

    他一路想着,琢磨着,不知不觉来到了吕衣甘蓝家。

    他一楞,顿觉鬼使神差,是不是吕衣甘蓝在召唤他。

    但是他很快就失望了,吕衣甘蓝家门窗紧闭,大门上还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锁。

    查无此人。

    吕衣甘蓝果真不在家了,消失不见了。

    她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能上哪儿去呢?

    他心里又多了一份疑虑,就想找人说说。

    他回到家,就着一碗咸萝卜干,吃了一口剩饭。

    他问他爸,“爸,您知道,吕衣甘蓝去哪那?”

    陈中福瞪了陈重生一眼,“陈重生,你怎么还想着那个疯女人的姑娘。”

    “我就随便问一下。”陈重生故作轻松。

    陈重生就不明白,他爸怎么就那么看不起吕衣甘蓝。她妈都死了那么多年了,他爸嘴里还离不开疯女人。吕衣甘蓝的妈,到底是怎么疯的,难道他爸不清楚吗?

    “听说,她跟人跑了。跑了也好,你也可以省心啦。”

    “爸,她跟谁跑了,跑到哪里去了?”

    “鬼知道。”

    陈重生总算知道吕衣甘蓝还活着,这就够了。吕衣甘蓝有手有脚,定然不会饿死。

    陈重生这么关心吕衣甘蓝,多少还是因为他对不起人家。

    虽说那次棉花地里,他们俩都是因为青春的冲动,但怎么说,吕衣甘蓝是自愿的把身子给了他,还为他怀上孩子,并且因为他的劝说,人家二话没说,忍痛又做掉了。

    吕衣甘蓝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他能不惦念她吗?

    陈重生远在岚城,惦念她少一些,那还不是因为工作、学习繁忙,无暇顾及,现在他回到了老家,离她近了,对她的心思自然就多了些。

    陈重生还想,要是他不劝吕衣甘蓝放弃孩子,依着吕衣甘蓝的,那他俩的孩子就快满周岁了,说不定会呀呀叫爸爸妈妈了。

    吕衣甘蓝是爱他的,只有她心里有了爱,她才会对陈重生像个乖乖宝。

    吕衣甘蓝爱他,可她又怎么狠得下心,把自己的骨肉扼杀在肚里呢?

    或许只有替吕衣甘蓝做人流的医生才会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倘若吕衣甘蓝害怕别人知道这事,她肯定会到人生地不熟的县城里做,倘若她要向人间接的昭示她和考上大学的陈重生有那么一层关系,她就会在乡里做。

    在乡里,自然是陈重生的表姐娟儿主刀,那娟儿对吕衣甘蓝的一切情况都应该是一清二白。

    “娟儿姐。”

    “重生,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

    “哪儿不舒服?”

    陈重生就笑了,这是医生的职业病。但凡有人进卫生所,她都会以为人家是来瞧病的。

    “娟儿姐,我很好。”

    娟儿还有些惊讶,“那你来找我……”

    “我就不能来看看表姐你吗?”

    “你早就应该来,我还想沾治你这个大学生的光呢。”

    陈重生笑了笑。

    娟儿一边给病人换吊瓶,边说:“重生,姐忙,你先坐会儿,自己倒水喝。”

    “你忙你的。”

    等娟儿忙完了,坐了下来,陈重生才转入正经事。

    “娟儿姐,咱们村里曾经有个疯了的女人,你知道吗?”

    “知道呀,这个我太知道了。”

    “她有个姑娘,你知不知道?”

    “知道呀。重生,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随便打听一下,她跟我是瓦池中学的同学。”

    “她把你迷住了?”

    陈重生脸红了,“娟儿姐,你说什么呢。”

    “重生,你最好离她远点。”

    “为什么呀?”

    ”她身上有一种媚,是男人无法抵挡的。真的,我不骗你。”

    “我怎么没觉得?”

    “那是因为你们在学校,要是你们单独在一边……”

    陈重生觉得娟儿姐把吕衣甘蓝说得那么神秘,就笑了。

    “我跟你讲一个事,玄乎得很,真的匪夷所思。还是去年十月份那个时候,她来卫生所找我看病,说她月月红断了,怀疑自己怀孕了。我问她,结婚多久了。她说她没有结婚,就跟她的相好亲了一下。你说奇不奇怪,亲一下怎么能怀孕呢,我是医生,我还不知道。”

    娟儿姐煞有介事说着,陈重生心里一阵阵紧张不安,吕衣甘蓝口里的那个相好肯定指的就是他,他们不光亲了,还那个了,怀孕那不是很自然的事嘛。

    陈重生尽量装得若无其事,把娟儿姐讲的当作一个狐仙故事来听,不时表现出浓厚的兴趣,还极力配合她,有探究谜底的极大愿望,“娟儿姐,后来呢?”

    “我跟她说,叫她一个之后再来看,你猜怎么着?”

    “她真的怀了?”

    “怀什么怀,她的月月红又来了。”

    “娟儿姐,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呀,你说,这是不是匪夷所思?”

    “娟儿姐,”陈重生有些羞涩,“女人……不来那个,是不是就可以肯定怀孕了,是这样吗?”

    “当然。”

    陈重生大致清楚了,吕衣甘蓝确实怀孕了,一个月之后,又无端地消失了,并不是通过人工流产,这真的如娟儿姐所说,匪夷所思。作为医生的娟儿姐都困惑,那陈重生自然百思难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