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看陈重生在沈有财和申军面前,表现得若无其事,其实他心里早已是翻江倒海,根本就无法平静下来。
他只是有一点不太明白,地委为什么要来调查他呢?
他在化工局这三年来的工作,可圈可点,虽说有些出格,但并未违反上面的精神和政策,更没有从中得到什么好处,有中饱私囊之嫌,在这一点上面,他大抵是不用担心的。
可是,地委不会无缘无故来调查他,应该是有缘由的,只是他现在不清楚而已。沈有财不清楚,申军也不清楚,但陪同地委同志前来的丁科长是一定清楚的。
他岳父张之洞曾跟他说过,他当化工局的局长,就是这个丁科长向县委书记举荐的,所以说,丁科长应该是有恩于他的。古话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衔环结草,以报恩德。这是陈重生父亲小时候经常教育他的。丁科长对他的这一份恩情,他一直记在心里,没齿难忘。
陈重生拿着电话,踌躇不前。他在想,自己该不该向丁科长打听一下,要是他向丁科长问,凭借丁科长跟他岳父的这种特殊的关系,丁科长断然会告之他实情。
地委的同志前脚刚走,他后脚就打电话去问,是不是显得他胸无城府,藏不住事,毛毛楞楞。
于是,陈重生决定晚上亲自到丁科长家去一趟。
他在路上买了两瓶本地酒厂生产的好酒。丁科长好酒,他是知道的。他结婚时,曾目睹了丁科长连干三杯的豪爽劲头。
陈重生找到了县委的一幢陈旧的三层宿舍小楼,他向进出的人一打听,丁科长住三楼东头。
他到了三楼,昏暗、狭窄的楼道里,充溢着各种菜味和呛人的烟味,以及门对门摆放着的煤炉子占据仅有的行走空间。
陈重生要穿过去不得不侧着身子,还得盯着脚下,不然就会踢飞搁在地上锅碗瓢盆。他好不容易挪动到了东头丁科长家门口。
丁科长一家人正在就着一张小方桌上吃饭,只有丁科长和他老伴坐着,儿子和儿媳端着碗站在边上,孙儿在老伴怀里。十几平米的房间住着他们祖孙三代人,实在是拥挤不堪。
“你找谁?”丁科长的儿子问。
此情此景,陈重生心里酸酸的,有一种说不出的异样感觉。
丁科长一抬头,忙招呼起来,“是小陈啊,来来,进来。”
丁科长老伴立即抱着孙子站了起来,给陈重生腾出座位。
陈重生把手里的酒放在门里,一只脚在门里,一只脚在门外,扭曲着身子站着,“丁科长,我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了。”
丁科长向家里人说:“老张的女婿。你们吃完没,吃完了去楼下玩会。”
陈重生连忙劝阻,“不用,丁科长,我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您。”
丁科长向家里人使了个眼色,儿子、儿媳和他老伴仿佛过九曲桥似的从满屋的杂物间走了出来。
“小陈,坐。让你见笑了。”
“没……”
“小陈,你是不是为地委调查你的事而来?”
陈重生摇摇头,又重重地点了一下头。他清楚在丁科长和他岳父面前,最好不要耍小聪明,他们都是饱经风霜,阅尽人间万事万物的人。
“丁科长,我真的是一直都想来看您的,您在三年前推荐我去化工局,我一直在心里记着。”
“过去的事,你不用放心上。再说,我跟你岳父这层关系,我推荐你也是应该的。”
陈重生是诚心实意感谢,便站起身,给丁科长深深地鞠了一躬。
丁科长抓住他的手,“小陈,你坐,你别搞得这么正式。你自身条件过硬,我和你岳父才保你,要是你是扶不起的阿斗,就算我们再怎么使劲也是枉然。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您那们对我真是太好了,可是我……真的是无以为报。”
“你把工作做好了,取得了突出成绩,就是对我们这些搞组织工作的人的最好回报。我这绝对不是官话,你想,你将来的为官之道走得越顺越远,就说明我们当初的眼光是对的。”
陈重生憨憨一笑,“丁科长,那这次地委……”
“这对你是好事呀。你岳父没跟你说吗?”
“说什么?”
既然张之洞没有跟陈重生交底,那丁科长更没有必要信口雌黄,只得装着什么也不知道,“地委组织部门下来调查,也就是一般性的例行调查,没有什么事,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