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县政府大院,陈重生多次进去过,五年以前从胡子大伯收留他,到为瓦池乡拉线通电找电力局,他都要在门房里留下姓名、单位地址,如今他再进去时,门房大爷一句“我认识你,你是新来的县长”,就免去了这一切琐碎之事。
他俨然成了这个大院的主人,他就应该有一些主人的姿态。
陈重生走进偌大的县长办公室,坐在宽松、柔软的皮靠背椅上,瞅着面前半孤形硕大的办公桌,桌面上摆放着三部电话。
这规格,这气派,这待遇,让陈重生有一种如梦的感觉。
陈重生早上出门时,陈志霞硬是要他穿上她爸参加重要的大型活动才穿的那件深蓝色的中山装,说这样才能与他今天到县政府赴任契合。他的老成持重的穿着和办公室古色古香的陈设,在某种程度上,确实有那么一点相得益彰。
办公室主任刘胜利把他的书放进占据半面墙的书柜里,他的那些书是他反复读过的,有点陈旧,泛黄的书封与书柜里原有的崭新的大部头装点门面的金装书,显得多少有点扎眼,以至于刘胜利摆放了好久才把它们归置到位。
刘胜利拿着纸箱里的铁皮茶杯,“陈县长,这个还要吗?”
“给我吧。”陈重生看着办公桌上的青花瓷的茶杯,便把铁皮茶杯扔进抽屉下面的柜子里。
“陈县长,您还有什么指示?”
陈重生见刘胜利差不多也是五十岁的人了,胖胖墩墩,在办公室里忙碌了半天,也有些难为情,走到沙发边说道:“刘主任,歇会儿。”
“刘县长,您有什么事,只管吩咐,我就是做这事的人。”
刘主任县长前县长后,特别谦恭地叫着,也让陈重生很不适应,“刘主任,您是我的父辈,您就叫我小陈得了,也不用您、您的。”
刘主任坐在陈重生的对面,连连摆手,“那怎么行呢,不合适,您是县长嘛。”
但凡是在政府机关,一般都是按职务的高低,而较少按年龄大小的来称呼人的,刘主任这么叫他,也算是约定俗成的一种习惯。
陈重生初来乍到,自然不懂这里面的一些规矩,他也不屑于这种陈规陋习,应该说,他我行我素惯了,自然也不会拘泥于这种小节。
爱咋咋地。
“刘主任,我想问一下,我工作上的上传下达,有没有专人负责?”
“陈县长,这您放心,您可以找秘书处。我马上跟您去联系,按说,他们都应该安排好了呀。”
刘主任说着便起身,正好一个戴着金丝眼镜,一副学生模样的年轻人,目睹着他们,敲着敞开的办公室大门。
刘主任走过去,“小颜,来,来,你来得正好,你知不知道,跟县长安排的秘书呢,怎么还沒到?”
“刘主任,我就是。”
刘主任拽着颜秘书到陈重生面前,“陈县长,这就是您秘书。”
颜秘书瞅着陈重生,一副惊愕的表情,站在他面前的陈重生县长,看上去也大不了他多少,“您就是陈重生县长?”
陈重生这个三十不到的年纪,就成了岚县的县长,随便哪个不知内情的人见了,恐怕也难以相信,“我是。看你这副表情……”
“没想到您这么年轻,对不起,我没有轻视您的意思,我只是怕弄错了。”
刘主任晾在一边,“陈县长,您要没什么事,我就回办公室了。”
陈重生应了声,“好。”然后又招呼颜秘书坐了下来。
颜秘书刚才稚嫩的表现,让县长有点不快,就找了个拉近距离的话题,“陈县长,听说您是岚城师院毕业的?”
“是啊。”
“我也是岚城师院的,中文系,说起来,您还是我的学长。”
“哦。”陈重生对这些过往的经历不感兴趣,他现在想的是如何开展县里的工作,“颜秘书,你到我这里来,是上面安排的,还是你争取的?”
“陈县长,一半一半,老县长的秘书被调到下面镇上当镇长去了,秘书处就我一个闲职,在办公室扫地打开水,所以我就争取过来了。”
“哦,这样。那我们都是新手呗。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你能不能告诉我,这第一把火,该往哪里烧起来?”
“陈县长,您信我吗?”
陈重生目前只得信任他,“你说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