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红楼已经开门营业了。
这个时代有宵禁,晚上出来消遣要早早的回去,不然在宵禁的时候满街乱窜,会被巡街的军卒抓起来的。
因此寮州城的娱乐场所都会早早的开门营业。
张顾背着手,晃悠到倚红楼门口,站在门口被冻得搓手跺脚的龟公忙迎了上来:“公子,可是来消遣的?”
“废话,不消遣来你这里做什么?”张顾笑道。
“的确是废话,公子骂的对。”那个龟公嘿嘿一笑,忙在前面引路,伸手推开倚红楼的大门。
进到里面,一股子炭气味就扑面而来。
大厅里的四角各摆了一个很大的炭火盆,虽然火盆里用的是上好的无烟精炭,但是大厅里依然炭气味浓重,熏得张顾接连咳嗽了几声。
倚红楼里没有地火龙,估计是孙家的地火龙生意还没有推广到青楼里来。
“这是一个很大的失误。”张顾摇了摇头,叹道:“怎么就没想到把地火龙和浴室的生意推广到青楼里来呢?
这里来的都是达官贵人,大户富商,他们在这里享受到了,能不在家里弄一个吗?
回头要跟二姐夫说一声。”
“公子可有熟悉的小娘子?”那个龟公一边把张顾往二楼引,一边问道。
“没有,第一次来,你有好的小娘子便介绍两个。”张顾打量着倚红楼里的装潢,觉得实在是艳俗了一些,估计这里也没有什么上等货色。
“有,自然是有,我们家的瑛儿姑娘和珍儿姑娘都是一顶一的。”那龟公说道。
虽然听张顾说是第一次来,那龟公也不敢糊弄,毕竟人家说是第一次来倚红楼,可没说第一次上青楼。
而且张顾的气质出众,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
“或许是新来的张郡守家的孩子?”那个龟公心中想到。
“公子贵姓?”那龟公问道。
“张。”张顾懒得说那么多,只是说了一个字。
“果然,一定是张郡守家的公子了,难怪气度如此不凡。”那龟公自认为确定了张顾的身份,笑容便更加的谄媚。
到了二楼,那龟公将张顾引到一个房间。
房间很大,地面上铺了一层丝绵被子。
这也算是大手笔了,要知道丝绵这东西贵得要死,一般人家根本用不起。
能用丝绵被子把这么大的一个房间铺满,倚红楼还真下了本钱。
脱掉靴子进了房间,张顾便在软塌上靠坐下来,环顾着房间里的布置。
在房间的两个角落里摆了两个炭盆,因此这里一样是炭气味儿浓重。
光是这种炭气就让张顾头疼不已,打算享乐一番的心情已经去了一半。
这时一个头上扎着双髻的八九岁小丫头跟了进来,手中提着一把铁壶和一个食盒。
张顾那边刚坐下,小丫头已经打开食盒,将四小碟子干果摆在了矮桌上,然后便开始洗杯子泡茶。
“小的这就把两位姑娘给公子喊来?”那个龟公问道。
“会弹琴唱曲吗?”张顾问道。
“珍儿姑娘的琴弹得很好,小曲唱得也好。”那龟公说道:“珍儿姑娘可是圣京城来的师父亲自教出来的。”
张顾点了点头:“跳舞的呢?”
“跳舞的也有,不过裴娘就是年岁大了一些。”那个龟公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张顾。
“多大?”
“三十。”
“舞跳得好?”
“回公子,极好。”
“好吧,就让她来跳舞吧。”张顾端起茶杯来,轻嘬了一口,茶不错。
那个龟公退了出去,就留下那个小丫头跪坐在张顾脚下,伸出一双小手给他捏着腿。
没一会儿的功夫,那个叫珍儿的与叫裴娘的就一前一后的开门进来。
珍儿姑娘抱着一张瑶琴,裴娘则是一身丝绸做成的舞衣,只是舞衣显得有些旧了。
两个人在张顾面前跪坐下来,施了一礼,珍儿便笑着问道:“公子想听什么曲?”
“随便吧,什么都好。”张顾懒洋洋的说道。
“是,公子。”珍儿应了一声,便将瑶琴放在矮几上,跪坐好了,调了两下琴音,便开始弹奏起来。
琴声悠扬,时快时慢,裴娘也随着琴音开始舞蹈起来。
舞衣束腰广袖,舞动起来十分飘逸。
那个龟公说得没错,裴娘的舞艺极好,轻步曼舞像燕子伏巢、疾飞高翔像鹊鸟夜惊,看得张顾也是十分沉醉。
“这是宫中才有的舞蹈。”张顾在心中肯定了这一点。
他前一世的时候,宫中歌舞不知道看了多少,对宫中歌舞的特点十分了解。
裴娘的舞姿优美舒展,正是宫中歌舞的特点之一。
此时张顾很确定裴娘或许就是皇宫中出来的,就算不是,也应该能跟皇家扯上一点关系。
一曲终了,裴娘的额头上已经有了微微的汗迹。
“坐下歇息一下吧。”张顾指了指自己旁边,对裴娘说道。
裴娘先是呆了一下,随即施礼谢道:“多谢公子。”
说完,便婷婷袅袅的走到张顾旁边坐下,学着那个小丫头,给张顾捏起大腿来。
“刚才那是什么曲子?”张顾对珍儿问道。
“舒林月夜。”珍儿笑着回道:“奴婢再给公子弹唱一首深宫秋月如何?”
“好啊。”张顾笑了笑,说道。
珍儿抿着小嘴儿朝着张顾娇笑了一下,又弹奏起来。
弹了一段前曲,珍儿便轻启红唇,唱了起来。
“闹花深处层楼,画帘半卷东风软。春归翠陌,平莎茸嫩,垂杨金浅。迟日催花,淡云阁雨,轻寒轻暖。恨芳菲世界,游人未赏,都付与、莺和燕。
寂寞凭高念远。向南楼、一声归雁。金钗斗草,青丝勒马,风流云散。罗绶分香,翠绡封泪,几多幽怨。正销魂,又是疏烟淡月,子规声断。”
张顾躺靠在软塌上,闭着眼睛倾听珍儿那细柔的嗓音,脑海中一时间又回到了前一世。
水晶帘后佳人披纱抚琴,指尖起落琴声流淌,或虚或实,似空似灵。
数十美人儿薄衣轻纱,英姿曼舞,甘酒无尽。
歌停曲歇,张顾一声幽幽的长叹,脑海中的过往烟消云散。
“无趣啊无趣。”张顾摇了摇头,从腰间锦袋中掏出一锭十两重的银子,丢在软塌上,便朝着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