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许世彦又早早骑车走了。
等七八点钟,苏安瑛按照许世彦说的,就把牛毛广晾在院子里空地上。
反正许家地方大,晒啥也有地方。
晚间临睡前,许世彦给苏安瑛讲过怎么晒牛毛广了,苏安瑛聪明,一听就会。
白天又特地抱着儿子去左邻右舍串门,看人家怎么揉怎么晒,回头也跟着学。
晾晒牛毛广,并不是直接晒干,那样就晒出来一条线,收购站可不要。
晒牛毛广,得不停揉搓,揉上劲儿,还不能揉过了。
底下垫着麻袋揉,半干的时候要垫着麻袋踩一遍,之后揉成一团一团的再晒。
揉好晒好的牛毛广,呈紫红色,扭扭巴巴都蜷蜷着一团一团的,这样显得菜粗,品相好。
许世彦上山薅菜,苏安瑛在家哄着孩子晾晒牛毛广。
小夫妻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这日子还怕过不好么?
六月九号农历五月初四,苏安瑛趁着晾晒牛毛广的空档,去后树林掰了一筐柞树叶子回来。
江米和大黄米分开泡水,下午许世琴提前回来,姑嫂两个一边哄着孩子做饭,一边包粽子。
这年月吃粽子,讲究没那么多,更没有蜜枣可以放,大枣都是稀罕东西。
好在苏安瑛有办法,提前泡了大白豆搁点儿糖煮出来。
包粽子的时候,里头放点儿豆子,吃起来香甜软糯,口感也很不错。
粽子包好,饭也做出来了,正好许世彦回来,赶紧吃了饭,还得烫牛毛广。
“明年不等到这时候,我就在院子里支口锅,咱往后搁外面烫牛毛广。
不然这大热天的,炕还烧的死啦热,晚上都没法睡人。”
许世彦一边干活,一边吐槽。
他今年其实没想过要薅牛毛广,原本家里没自行车嘛,那么远的路没自行车咋去?
等买了车,就急忙进山薅菜了,根本没时间搭灶,只能这么将就着。
“明天咱早去早回啊,我去买点儿纱网,给窗户都钉上。
晚间太热了就敞着窗,钉上纱网不进蚊子。”
天气热,炕也热,晚上睡觉真挺遭罪。
开窗吧,怕蚊子进来咬人,不开吧,屋里跟蒸笼似的,晚上热的翻来覆去睡不着。
要是在外面支个灶,一些费柴火的东西,全都在外头做,屋里炕一天就烧一回通通气儿,最起码没那么热。
许世彦这话,大家都深有体会。
尤其最近天天晚上烫两锅牛毛广,那炕摸着都烫手。
幸亏炕大,都尽量往炕梢睡,好歹强点儿,这要是睡炕头,能烙熟了。
三人在外面撸牛毛广,锅里还煮着粽子。
一灶火过后,就不添柴禾了,锅盖得严严实实那么闷着。
闷一宿,早起直接吃,不凉不热的正好。
初五这天一早,苏安瑛煮了六个鸡蛋,早晨也不用做别的饭了,粽子鸡蛋直接吃就行。
吃过饭,三人收拾好东西,许世彦把摇车子取下来,牢牢绑在大金鹿自行车后面。
然后把儿子放里头推着走,这样不用人抱着,都舒服。
前面车把上,还挂着两都噜粽子,都是江米的。
这玩意儿平常少见,带回去给爹妈还有几个娃尝一尝。
许世彦推车,苏安瑛和许世琴走路,趁着早晨还不算太热,路上也不太遭罪,就这么回了大房子。
到江边坐船的时候,苏安瑛把孩子抱在怀里,许世彦把自行车搬到船上。
刘大爷瞧见了许世彦几个,还挺热情,“自打你们搬出去,可有些日子没回来了。
幼,这自行车是自己买的?要不说还得是三儿有能耐呢,自行车都置办上了,行。”
一行人连自行车一起过了江,这回也不用再把孩子放在摇车子里了,苏安瑛抱着,很快就到了村子东头的许家。
“爹、妈,我们回来了。”进门,许世琴先喊道。
“我刚才还说呢,不知道你们回不回来过节?快点儿,让我看看小源源。”
周桂兰一听见动静,赶紧从屋里出来,二话没说,直接把孙子接过去。
“哎幼,这胖小子嘞,你瞅瞅,又白又胖的,随瑛子了。”
苏安瑛天生长得就白,太阳怎么晒都不黑,只是晒的皮肤发红。
人们都管这种肤色叫气死太阳,实际上就是冷白皮。
许海源睡了一路,刚才过江的时候醒了,这会儿挺精神。
被奶奶抱在怀里,不哭也不闹,瞪着乌熘熘的大眼睛四处打量。
结果刚一进屋,看见屋里的情形,这孩子哇一声就哭起来了。
把大家都闹的一愣,“这是咋地了?我记得源源不爱哭啊,我抱着他从来都不哭的。”
周桂兰也懵了,月子里都是她伺候,小孙子可好哄呢,这是咋了?
“可能是饿了吧?他睡了一路,刚醒。”
苏安瑛接过孩子,到一旁喂奶,那娃好歹算是止住了哭声。
这边,许世彦把粽子递给了母亲。
“妈,这是老六发的福利,二斤江米,包了粽子,带点儿回来给你们尝尝。”
起来太早,商店还都没开门呢,也没带别的。
周桂兰笑呵呵接过来粽子,赶紧喊孙女。
“凤儿,去你二叔家,把小波小涛都喊来,就说三叔给他们拿粽子了,江米的,过来尝尝。”
这年月,江米可是稀罕物,江米粽子更少。
大人吃不吃这一口的无所谓,留给孩子们尝尝味道。
许金凤一听说有江米粽子,立刻穿鞋下地,一熘烟就去村子西头李家,找两个堂弟去了。
这边,许世彦坐下,又跟母亲说起了许世琴工作的事儿。
“妈,还有个好事儿要跟你说一声儿,老六有工作了,被她师傅留在了裁缝店里。
学徒工,领工资倒不高,后头会慢慢涨起来。”
最开始那叫学徒,不给工资的,现在叫学徒工,等于带着工资学徒,跟工人一样的福利待遇,那可绝对不一样。
周桂兰一听,高兴极了,“真的?哎幼我天,那可太好了,我闺女出息了,要当工人了呢。”
原本,这六个儿女里头,周桂兰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老三和老六。
如今老三搬到了东岗去,日子越过越好,还把老六的工作也给安排了。
林业局的工人啊,这可就算是离开了庄稼院,往后吃供应粮铁饭碗,多少人做梦都想的好事儿。
“老丫头,你可得好好谢谢你三哥,没有你三哥把你从咱这破山沟你带出去,你咋能当上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