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东西?
我努力地睁开眼想要看清楚它们,眼前的一切由模糊逐渐变得清晰,竟然是笼屉。我看了看左右,人还是在厨房,原来刚才是睡着了。
厨房没有任何变化,伙计有的也在睡觉打盹,有的仍是目光呆滞地待着不动弹,胖伙计歪着头打着呼噜。
从厨房的窗户看出去,天色已晚,厨房里也黑暗了许多。等到所有人都醒过来时,天更黑了,夜幕渐渐降临。此时我才发现,厨房里居然没有安装灯。
厨房门再次被打开,还是那个柜台男人,依然只说了三个字,“做饭吧。”
厨房终于又活过来,还是一个伙计摘菜洗菜,一个伙计切菜,胖伙计在炒菜。他们还是在做面条,很短的时间就做好了,还是八碗。
还是先胖伙计和柜台男人各自端走一碗后,另外三个伙计才去端碗,我们仨还是最后才端剩下的那三碗。面条还是很清淡,几筷子的面条和几片青菜,没有半点油腥,就是白水煮面。
所有人仍然在前厅吃饭,各自找位置坐下,仍是没有人说话。我们仨仍旧坐到一起,依然没有见到菲菲和美女老板。
前厅居然也没有安装灯,我们摸着黑吃着面。饭店的门已经被锁上,窗户也关上了。
“女老板够抠门的,连个灯都不舍得安一个。”原夏先开口说道。
“员工餐都做的这么抠门,你还指望她能给安个灯。”尚折看了看胖伙计他们,他们并没有注意到我们在说话。“吃不饱不说,还没啥味道。”
“那些伙计是咋忍受下来的,我就在这待了一天,感觉自己都要被憋疯了。”原夏已经吃完了碗里的面,半饱都没有,抱怨着说道:“真要是这样在这待四年,到时候肯定不是疯了就是傻了。”
“还有可能会是饿死了。”尚折吃完了碗里最后一口面,说道:“我赞成你的看法。你看那些伙计,一个个目光呆滞,没有半点活力,肯定是被折磨傻了。”
“咱们当然不能在这待太久,还得回去上学呢。”我也吃完了面,说道:“这里太压抑了,跟他们待久了,咱们也会变得迟钝、痴呆。”
“一天了都没见有一个顾客来吃饭,希望赶紧倒闭关门,咱们也好早点脱身。”
我们的悄声交谈被柜台男发现,他警告我们不准说话,我们仨只能闭嘴收起碗筷回到厨房。一切如中午一样,我们洗锅刷碗,清洗灶台,打扫厨房,之后再和其他伙计一样冷冰冰地杵着不动。
不同的是,我们此刻站在黑暗中,不知道在等什么,也不知道接下来将要干什么。原夏实在是憋不住了,走到胖伙计身边问道:“现在几点了?”
胖伙计看也不看原夏,只冷冷地回了一句:“不准说话!”
“我只是想知道现在几点了?”原夏不肯放弃,就又问了一遍。
胖伙计还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句:“不准说话!”
压抑了一天的原夏有些恼怒,他顶撞道:“你是不是只会这一句,还能不能说点其它的。”
“你敢违反店规。”胖伙计说完,猛然一拳打向了原夏。
原夏来不及躲闪,被胖伙计打的后退了几步,其他店伙计跟着围上去也要揍原夏。我和尚折一看情势不妙,赶紧上前给原夏解围。尚折抱着想冲上去揍胖伙计的原夏,我拦着胖伙计,架终归是没打起来。我们三个退到后厨靠里的地方,原夏依然怒视着胖伙计。
“咱们不能冲动!”我提醒原夏现在是在对方的地盘上,尚折也在一边劝了几句,原夏逐渐冷静下来,绷着脸坐在了地上。厨房也恢复了安静,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天已经黑的快看不见五指时,柜台男人推开厨房门叫所有人站到前厅,之后他命令每个人去上一趟茅房。八个人全都去过茅房后,他便带着大家进到右侧一间屋子里。屋子里有四个上下铺的床,还有三张桌子,三个柜子,三个凳子。看来这是员工宿舍,所有人睡在一个屋子里。我们三个被安排到靠门的上下铺,我和原夏睡上面,尚折睡下面。
“睡觉。”
柜台男人下了命令后,伙计们个个爬到自己的床铺上,脱衣睡觉,全程再无任何人说话。我开始相信,这个饭店里除了胖伙计和柜台男人之外,其他伙计都是哑巴。
我们仨也摸黑爬到自己的床铺上,宿舍里很快只剩下寂静和呼吸声。我没有丝毫睡意,在宁静的夜晚里,此时终于能安静下来好好回想下这几天发生的事。从车坏在暴雨里开始直到现在,所遇见的一切如电影片段一样在我脑海中飞速过了一遍。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会遇见这些事,并且又开始担心起菲菲的安全,不知道她现在到底身在何处。
烦闷忧愁更扰乱睡意,我干脆坐起来,四周一片黑暗没有一点光亮。我是在靠门的上铺,挨着的就是原夏的床铺,黑暗中我拽了拽他的被子。原夏也没有睡着,我示意他一起去上厕所。原夏秒懂,我俩就从上铺下来,叫上尚折一起出去上厕所。
我们仨悄声走出宿舍后并没有真的去上厕所,尚折负责在宿舍门口把风,我和原夏去查看饭店的情况,寻找可以逃出去的漏洞。因为饭店大厅里没有灯,我和原夏只能在黑暗中摸索。饭店大门和窗户都被上了锁,打不开。
原夏提议上饭店二楼去看看,我俩走近楼梯,楼梯通道黑洞洞得吓人。我俩小心翼翼,一步一步轻轻地往二楼走去,尚折还是在宿舍门口把风。我和原夏慢慢上到二楼后,二楼同样是黑压压的一片。
我和原夏伸手在周围墙壁上乱摸,摸来摸去也没有摸到灯的开关。为了避免被店里伙计发现,加上我俩对二楼的情况不了解,我和原夏决定返回,之后找机会再来查看。我俩从二楼下来和尚折汇合,随后一起回到宿舍,宿舍里除了鼾声再无其它声响,伙计们都还在睡梦中。
第二天早上,我在柜台男人的催促声中醒来,他在催促所有人快点起床。此时的阳光从宿舍唯一的一扇窗户透进来,外面是个十分美好的好天气。
原夏穿好衣服从上铺下到地上,问柜台男人现在是什么时间。柜台男人没有理会原夏,只是催促所有人速度快一点儿。原夏知道柜台男人不会告诉时间,也就没再继续问。我从上铺下来,和原夏,尚折互相交流了眼神。随后,我们仨跟着店伙计出了宿舍,看到店门和窗户都还没打开。
店伙计们依次进厕所洗漱,柜台男人和胖伙计先去,然后是其他伙计,最后是我们仨。简单洗漱后才进到厨房,胖伙计他们已经开始做早饭,锅里熬着大米粥,火上蒸着馒头。我们仨主动帮忙干活,这是我们的第一个计划,和店伙计套近乎,熟络之后向他们打探一些我们想知道的信息。
我先问和面的伙计需要帮什么忙,伙计摇摇头。
原夏问煮粥的伙计需要帮忙不,也被拒绝。
尚折也同样被拒绝。
“别说话。”胖伙计命令道。
我们只好作罢,静静地待一边去了。
早饭做好了,一人一碗大米粥一个大馒头一小碟咸菜。我们端着饭来到前厅,看到店门和窗户还是锁着的。直到吃完早饭,也没见人打开店门和窗户。
回到厨房洗完锅碗之后,所有人又和昨天一样,木桩子似的待着不动弹。我故意站在厨房上菜口,想看看店门和窗户啥时候打开,谁会去打开它们。柜台男人坐在柜台后面,背对着我,也是一动不动。胖伙计和另一个店伙计闭着眼睛,又进入了梦乡。
就这样枯燥又乏味地待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店门发出响声,有人在开店门。店门被打开后,竟是美女老板进来了,她把钥匙扔给柜台男人后直接上了二楼。柜台男人接过钥匙,过去把窗户打开了。
我突然产生一个想法,故意打开厨房门走了出去,刚走到柜台旁就被柜台男人喝止。
“不经批准,不得离开厨房。”柜台男人命令我回到厨房去。
我的想法得到了验证,我们在这个饭店的一言一行都要听命令,不能随意说话也不能随意走动。我顿时郁闷起来:“这可就麻烦了,我们连厨房门都走不出去,更别提走出饭店的大门了。”
从厨房上菜口可以直接看到饭店门口,我看了很长时间,只有五个人经过,但没有一个进来吃饭。
所有人沉默着,有人站累了就蹲下,有人换了个睡觉姿势继续睡觉,有人盯着一个盆一直在发呆。
饭店里安静到能听见一根针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直到美女老板从二楼下来,一言不发地走出了饭店,随后柜台男人便推开厨房门让胖伙计做饭。和昨天一样,还是八碗面条,一人一碗。所有人吃过饭后,仍是保持沉默着待着。
我还是站在上菜口数着从门口经过的人,经过的人寥寥无几,美女老板是在我数到第三个人时出现的。她和早上一样,进了饭店就直接上了二楼,全程没有说过任何话。
饭店里的所有人,也和早上一样,木头桩子一样无人说话。
直到天色逐渐变暗,前厅越来越黑,美女老板才又从二楼下来。柜台男人已经在楼梯口等着给她钥匙,她接过去后便走到外面将门窗锁住,之后就离开了。随后的一切和昨天一样,柜台男人打开厨房门吩咐做饭,我们吃完饭后又跟木头似的待了一会儿,再逐个上厕所,再集体回到宿舍睡觉。
我们仨根本没有睡意,在黑暗中待了一会儿,感觉其他人都睡着后我们又离开了宿舍。晚上的这段时间是难得的可以自由活动的时间,那些店里的伙计们好像很累的样子,很快就睡着了而且个个睡得很沉。
我将这一天的发现告诉给他俩,门和窗都是美女老板锁的,钥匙也在她的手里。午饭和晚饭时间是在美女老板离开饭店后,由柜台男人通知开饭。我们担心出来太久会被发现,所以没有聊太久就回宿舍睡觉了。
在之后的几天里,我们的生活就像被复制了一样,每天都在做着和昨天一模一样的事。每天早饭都是馒头米粥咸菜,午饭和晚饭都是一人一碗的面条,清汤寡水不说,还根本吃不饱。除了做饭时能活动活动,其余时间都得像木偶一样不能随意说话和走动,除非得到了胖伙计的命令。自从那天误闯进了这家店,我们仨就没再走出去过,未经允许我们甚至连厨房门都不能出去。
在这几天的时间里,我发现了两件奇怪的事。一是美女老板每次开门进了饭店,钥匙一扔给柜台男人就上了二楼,直到她下午离开饭店锁门锁窗,她始终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一句话。要不是我们和她说过话,我们肯定也会以为她是个哑巴。而且她根本不关心店里的情况,从未询问过饭店每天的经营状况,好像这个饭店的死活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二是饭店的客流量为零。从我们进入饭店开始到现在,我们根本没有见到有人进店吃过饭,一个客人都没有。也没见到有任何的外卖订单,每天做的饭都只是员工餐。
最令我们感到奇怪和不可理解的是美女老板和店伙计们的反应,她们毫无着急和担心的样子。她们给我们的感觉就是,饭店有没有顾客无所谓,饭店的死活也无所谓,每天无所事事也无所谓,每天在空虚中浪费时光和生命也无所谓。
她们的麻木令我们仨感到畏惧,我们怕待在这里的日子久了,会变得和她们一样麻木和丧失生命的活力。
我们越来越迫切得想要逃离这里,万分渴望挣脱这个压抑和麻痹的牢笼。焦虑、压迫、烦闷、急躁、恐惧等情感都在困惑着我们,心中一直存在着一团无名之火和一股无法描述的别扭劲儿,想尽办法也摆脱不掉,挣脱不了。
已过了多日却还一直没有见过菲菲,我们仨更加担心起她的安危。我们决定要主动出击,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要开始一些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