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被黑魔鬼当众教训过后，颜面尽失的周天虎老实了几天，他没再口出狂言过。身边的几个爪牙也蔫了，也不再狗仗人势地随意欺负其他角斗士了，他们心里反而还埋怨起周天虎：“原以为你真是个厉害的主，没想到你是个外强中干的货。”

    周天虎将自己失败受辱的怒火，全部发泄在了爪牙们的身上，经常对他们就是一顿臭骂，几次还动手打了他们。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周天虎虽然打不赢黑魔鬼，但对付几个爪牙还是轻轻松松的。爪牙们只能强忍着心中怒火和憋屈，仍装出一副逢迎讨好他的姿态，但心中的真实想法是：“你等着，早晚有一天要让你知道我们的厉害！”

    行炎和我们商量后决定，让关胜春暂时停止对周天虎的鼓动，稳稳局势再进行下面的行动。行炎说不能操之过急，需缓缓图之。

    没有了周天虎这个搅屎棍子的搅和，斗兽场变得和平安稳许多，整个气氛也变得轻松。角斗士们更能专心地进行训练，为即将到来的角斗表演做准备。

    这场即将到来的角斗表演是小规模的，是黑魔鬼特意为新成为角斗士的我们几人安排的，目的是让我们适应真正的角斗氛围，也是在检验我们近期的训练成果。

    黑魔鬼提前几天就公布了角斗表演的对阵名单，我和同地牢中的一个叫常林的人进行角斗，原夏和尚折是一起跟野兽角斗。

    名单公布后，斗兽场的氛围发生了微妙变化，凡是参加这场角斗表演的人都变得紧张兮兮起来。我、原夏和尚折更是心慌得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因为这是真正的生死决斗。不会像之前那样可以认输重赛，或胜利或死亡，没有第三种可能。

    我比他俩更恐慌，因为我的对手是人，我要想从角斗场再回来地牢，只有杀死我的对手。但这是我不想，也不敢做的，我绝不能杀人。对手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他要想活着离开角斗场，也只能是在场上杀死我后。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向行炎寻求解决办法；“我不想杀人，也不想被人杀掉。”

    “没有办法。”行炎哀叹一声，也无奈地说道：“这就是斗兽场的规矩，没人把角斗士的命当命。观众们只想看角斗士拼命，主人只想以此赚钱。要想活下来的角斗士，不得不逼迫自己杀人，将自己变成一个恶鬼。”

    “你杀过人么？”

    “嗯。”

    “杀过几个?”

    “五个？六个？”

    行炎不愿再认真回想那使他痛苦的记忆，正因为不想再杀人，尤其是杀身边同吃同住的角斗士，他才决定要冒死逃离斗兽场。

    我沉默不语，心如同被一块巨石压住。

    行炎又开口伤感得说道：“说不定在某一天，你们和我也会成为角斗场上的对手。在那时，为了活命，我需要杀死你们，你们也同样会杀死我。”

    我们三个都心情沉重，知道他说的是残酷的事实，早早晚晚会有那么一天。只要我们还在斗兽场里，我们仨就可能和行炎在场上拼个死活，也可能是我、原夏和尚折三人之间会自相残杀。

    这是我们最不愿意看到和面对的，我们更加渴望能逃离这里，更加痛恨这里。但当下我们出不去，只能接受上场角斗的命运。

    “你要想活，就得杀死你的对手，在场上绝对不能心慈手软。你现在必须要接受这一点，即便你再不情愿。”行炎最后嘱咐道：“你的对手，也是这么想的。”

    规矩和现实我都明白，但我始终不愿接受，原夏和尚折同样无奈也无办法。

    我的对手常林，对我的态度也发生了极大变化，自从对阵名单出来后，他就没再和我说过话。常林看我的眼神也变了，眼神变得凶狠，充满了敌意。他的态度告诉我，他已经决定要在场上杀掉我，且绝不会手软。

    角斗表演的日子，还是碾过我的复杂心情到来了。是生是死，由自己决定。

    因为恐惧，我汗流不止，听着观众席上的嘈杂喊声，心怦怦直跳。我开始厌恶和仇恨起观众，他们悠闲自在地看着角斗士们厮杀，血肉横飞，竟能以此为乐。

    在我之前上场角斗的角斗士，每个都拼了命地进攻，都想将自己手中的武器插进对方的心脏。他们彼此认识，之前还坐在一起吃喝玩闹，现在却像两个仇人一样，谁都不讲一丝情面。

    和我同一批成为角斗士的新人，实力、经验和技巧都不如老的角斗士，老角斗士更凶狠，很快就杀死了新人。有的角斗士在最后跪地求饶，希望对手和裁判能饶他一命，裁判将决定权交给了观众席上的观众。

    观众席上的吵闹声更加剧烈，有喊‘放他走’，有喊‘杀了他’。最后，‘杀了他’的声音盖过了‘放他走’的声音，观众的大拇指几乎都朝下，表示不放过他。那个角斗士最终，还是死在了对手的刀下。

    “该你上场了。”

    守卫打开了活命门，将我推了出去。

    我左手握盾右手拿剑，恍恍惚惚地走到角斗场，茫然地环顾四周，耳边响着嗡嗡隆隆的声音。泥土中散发着血腥味，我恶心地呕吐起来，幸亏吃的东西不多。

    隐约看到有个东西向我飞过来，我本能地向旁边躲闪，但突然挨了一脚被踢倒在地。我还没从地上站起来，那个东西又向我飞来，我急忙用盾牌去抵挡。那个东西擦着盾牌偏向，划伤了我的右脸颊，疼痛使我立刻清醒。

    我才看清，是常林在用长枪攻击我，他是一个长枪角斗士。常林目露凶光，眼神令我发毛，毫不犹豫又向我刺来。我急忙用盾牌护住自己，并打了一个滚儿躲过他的一枪，后又朝他腿部砍去一剑。常林后腿两步躲过剑锋，我趁机站了起来。

    我摆出防御姿势，常林站稳脚跟后，枪尖冲向我再次攻来。我精神高度集中，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严密防守着他的一招一式。除了开头那枪刺中我之外，常林就没再伤到过我。我则始终是在被动防御，没有主动向他进攻过，我不想伤害他。

    常林看出我不想伤人，便更放心大胆地向我进攻，完全疏忽了自己的防守。观众席上的呐喊声，也是在喊叫着叫他快快杀死我。

    只见他右脚向前一跨步，腰间使力，长枪直朝我刺来。我也不示弱，用刀隔开，他快速抖动长枪，接连刺我数下，我全都尽力躲开。

    因过于紧张和被动躲避，我的体力耗损极大，双腿发沉，移动速度慢了下来。常林发现了我的弱点，便开始专攻我的下三路。渐渐地，我的防守越来越吃力，他的攻势却越来越猛。

    “不能再这么被动防御了，得想办法。”我心中暗想，如此下去，等我体力耗尽时就死定了。我忽然想到，只要打败了他，令他丧失攻击我的能力，到时不用杀死他，我也能活着回到活命门。“对，就这么干！我要开始反击了。”

    在挡开了常林的长枪后，我猛地一剑斜劈而下，他没料到我会反击，未有任何防御动作被我劈伤了肩膀。鲜血溅出，常林更怒，大喝一声又挺枪冲来。这次我没有退防，而是迎了上去，用盾牌接住刺来的枪头，迅速转身挥剑砍向他。

    常林撤回长枪横挡住我的剑，随即侧身卸掉我的力量，他左手一松右手握枪，忽地向我刺来。我没想到他还有这一招，来不及抵挡，被他钻了空子，枪尖刺中我的肚子。我忍着痛又刺他一剑，他收回枪抵挡，我趁机查看了伤势，并不严重。

    我提醒自己千万要小心，快速思考着该如何才能战胜他。常林没给我太多思考时间，又如猛虎出笼般刺过来，招式凌厉，忽左忽右。我也快速挥舞手中剑，虚虚实实，没再露任何破绽给他。

    我二人就这样斗了几十回合，体力都下降了许多，动作皆变得迟缓。忽然，我发现了常林招式中的一处破绽，便用剑刺了过去。我本以为能刺中他的胸膛，没想到他猛地一个翻身打滚，长枪‘呼’地一声直朝我扎来。

    眼看枪尖快到眼前，我情急之下用盾牌去挡，被枪头刺中左臂。常林一挑长枪，我的左臂鲜血喷出，手中盾牌也飞了出去。

    原来常林刚才是故意露个破绽给我，引我进攻，我果然上当用剑刺他，他便使出一招回马枪。僵持的局势立刻改变，常林乘胜追击，用尽全力疯狂向我进攻。我受了伤动作不便，只能被动防御，毫无还手之力。

    我边战边退，突然踩到了什么东西，脚下一滑向后倒去。常林距我较近，他也没有防备地迎面朝我摔来，他的长枪擦着我的头扎进了泥土里。

    “咚！”

    常林摔在了我身上，我被他砸到，痛叫了一声，他却趴在我身上不动弹了。我感觉到右手湿乎乎的，好像沾到了什么液体。

    接着，斗兽场变得疯狂起来，观众席更吵闹起来，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缓了几秒，想到不能让常林近身攻击，便双手齐用力将他从我身上推开，并快速地爬起来。我急忙寻找我的剑，却看到它正扎在常林的身上。

    此时我才明白发生了什么，我踩到了飞出的盾牌而摔倒，常林的注意力全在我身上，没留神地被我带倒。他摔倒后不偏不倚地正好摔在了我手中的剑上，剑直接扎穿了他，我右手上湿乎乎的液体就是他的血液。

    谁都没想到结局会是如此，我愣愣得看着手上的血，忘记了接下来该干什么。只知道我是在嘈杂的喊叫声中被守卫拽回了活命门，我不知道那时我为什么要回头看，看到两个守卫拖着常林的尸体离开，泥土上留下一长串血迹。

    胜了，活了，我却没有一点儿高兴的感觉。

    身后的活命门被关上了，我的魂儿却还待在角斗场，它还没有跟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