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的眼神犀利,如同要喷出烈火一般。孙武见状,也不由是暗自吃了一惊,顿是有种不安的感觉。
不过,作为这次和楚军决战的统帅,又是伍员的好友,他当然也能够理解伍员的想法,故而也并没有多说什么。
此时,囊瓦所率之军,很快也追入崇山峻岭之中。
因是急于求成,他直接是贸然发动了攻势,然而孙武早就在两山之间设下了埋伏,又是以逸待劳,故而是阻击了楚军的冲击。
楚军急行军之后又中埋伏,所以是毫无斗志,只交战了数合,便是溃败了下来。
囊瓦见楚军如此懈怠,也是气愤不已。
囊瓦收拢将士,准备亲自带领冲锋。而孙武和伍员此刻却早已是严阵以待。
吴军虽然是长途跋涉来到此处,但是于山间穿插对他们而言却是如同家常便饭,而且他们之前就舍弃了战车,所以反而是更为灵活机动。
而相比较之下,楚军在囊瓦求生心切的情况下,急于过河,又为追击吴师不惜纵入山地之中,因此连战车也反而是变成了累赘,他们却又无法将其舍弃。
所以,对于吴人而言,他们反倒是成了以逸待劳的一方。而楚军反倒是成为了疲师。
而且,要说“疲楚”,就不得不说孙武给吴国这几年里所执行的疲楚之计。
原来吴国在灭掉徐国和钟吾国之后,以那为据点,分为三支军队,轮番骚扰楚军。
而所谓的“疲楚之计”,就是当吴军的第一支部队袭击楚境的时候,楚国派大军迎击。待楚军出动后,吴军便往回撤。而楚军返回时,吴军的第二支部队又从另一个方向攻入了楚境,如此凭借舟师的便利,轮番袭扰了楚国长达数年之久。
而吴军这一来二去,非但是逼得楚国主动弃了夷、潜等地,而且为了连年应付吴军的频繁袭扰,以致于楚国在东边是被牵制并消耗了大量的军力,而楚军将士更是因此而疲于奔命。
再者说,如今领兵的令尹囊瓦,本来就不是一个善战之人。
而且他还曾因为逼死郤宛一事,惹得国人们都对他的不满。而如今他所率的楚国将士,又多为郢都的国人。所以,他们对囊瓦本就是颇有微词,所以楚军上下本也就军心不齐。
而吴师这边,吴王阖闾因为是打着要为父王诸樊复仇的旗号,一时间吴军上下也可谓是同仇敌忾。
至于蔡国和唐国,如果以为孙武也是临时起意去攻略的,那可就是大错特错了。
只因当年楚王珍继位,蔡国与唐国的两位国君前来楚国敬贺,岂料囊瓦得知他们有宝马、玉佩之后,竟是公然向他们索贿。
两位国君自然是都不肯答应囊瓦,于是囊瓦便向楚王珍进谗言,说蔡和唐公将会趁着楚国疲弱之际,反投晋国。
因此,两位国君侯爵竟是被囊瓦给直接囚禁了三年之久,直至向囊瓦是乖乖交出了财物后最终才得以脱身。
而面对楚国的这种种的不义之举,蔡国和唐国上下,也自然是对楚国极为愤慨的,自然也就加速了他们两国背弃楚国的速度。
所以,孙武之所以会谋定先取蔡国,再转而弃舟而行,翻过方城山直逼汉水,显然他其实也是有备而来。
所以,在柏举之地,吴师在地头蛇蔡人的帮助之下,楚军又如何能是吴军的对手?从小别山到大别山,一连竟是三战三败!
囊瓦见状,不由顿是有些害怕了起来。
而孙武得胜之际,却也不贪功冒进,一声令下,竟是直接率师又退回了柏举。
囊瓦此时也想要就此退兵,等叶戌到了再做计较,这时大夫史皇急忙劝道:
“国家太平之时,大人争相执政,如今作战不利,却就此撤退,这可是犯了死罪!眼下唯有和吴军拼死一战,才能稳固住自己的地位啊!”
武城大夫黑也是如是劝道:
“是啊,吴军虽然胜了三场,但是我楚军的实力损耗并不大,而眼下他们反而选择了撤军?说明他们已经成了强弩之末!我们理应趁机追击才是!而不是等沈尹戌来抢了这个功劳!”
而令尹囊瓦,本身对战事就判断不明,如今又牵扯到自己的前程,自然是又冒失了起来,竟是下命全军追至柏举!
……
另一方面,虽然从小别山到大别山是三战三捷,但是吴王阖闾这心里却依旧是不安定,毕竟楚军人多势众,如今又追到了柏举,大有要一举歼灭他们之势。
不过,孙武却对此是胸有成竹:
“这囊瓦竟然还真敢追来!呵呵,果然是不出末将之所料!”
吴王阖闾却是不解道:
“孙卿何故如此说?”
孙武说道:
“囊瓦不得人心,楚军士气涣散,之前三战三败,也早就斗志全无了!如今我们只需主动出击,必可大获全胜!”
吴王阖闾闻言,却是半信半疑。
“这……”
吴王阖闾本想说“不见得”,但是他又不想在孙武面前表现出丝毫的不信任。所以,只得是临时改口道:
“长卿既有此判断,那么自有道理的!那……以长卿所见,眼下我们该如何做?又何人可担任先锋?”
孙武本来自是想要举荐伍员,但是想到伍员之前所说过的话,他觉得此刻乃是决胜之局,容不得半点分心,所以他又当即是改口举荐道:
“吴王夷末之子,王子晨,可当此重任!大王可令其率领五千精兵作为先锋,末将再亲率主力紧跟其后,楚师必败!”
吴王阖闾闻言,猛然看向了自己的弟弟王子晨。却是一时不能决断。
只因王子晨乃是吴王夷末之子,论辈分吴王阖闾的父亲是诸樊,是长兄。而王子晨的父亲夷末是老小,所以吴王阖庐作为家族中的长子长孙,自然是辈分要高于王子晨的。
且正所谓长兄如父,吴王阖庐对于自己的这个弟弟自然是极为照顾的。自然是担心他担任先锋打这一场恶仗,会有所闪失。
这时,却只见王子晨是突然出列道:
“臣弟愿为开路先锋!所谓‘臣义而行,不待命’者,其此之谓也。今日我死,楚国可破也!”
吴王阖庐又沉咛了片刻,见其弟如此坚决,便也只能是微微点头,并是唤道:
“晨儿!”
王子晨闻言,当即应道:
“臣弟在!”
吴王阖闾下令道:
“晨弟可领精兵五千,以为先锋!孙长卿率主力,接应吾弟!伍子胥带领所剩将士负责殿后……”
王子晨、孙武和伍员分别领命,大夫伯嚭却是担忧道:
“君上,这般安排,那君上身边可就……”
吴王阖闾摆手道:
“大敌当前,寡人安危不甚重要!此战于我吴国而言,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务必全军出击,三军用命!”
伯嚭知道吴王决心已定,于是也不再多言。
却说王子晨,率领五千精兵直袭楚营,而楚国的令尹囊瓦因为是刚刚赶到柏举,还不曾立稳,竟是直接遭到了吴军偷袭,上下也顿是乱成一团,堪称一触即溃。
而坐镇于后的孙武,见王子晨果然得手,便率领主力也是一阵掩杀过去。
楚国这边,史皇不及抵抗,竟直接战死。令尹囊瓦也是后悔莫及,只得弃军奔命,直接逃往了郑国避难。
而无主帅坐镇的楚军,此刻更是毫无战意,只得往外溃逃。
孙武急忙命人追击,一路追到了柏举西南的清发水的边上。
不过,孙武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又让吴军是按兵不动!
那些楚军见吴军竟然不再往前逼近,于是便纷纷强行渡河。正当他们渡河过半之时,孙武却又立刻挥军击之,俘虏楚军近半!
而侥幸渡过河的楚军,则是一路簇拥着逃到了雍澨。正准备在那埋锅造饭,谁知王子晨也是兵贵神速,竟是直接追上了他们!
楚军无奈,又是一阵仓惶逃走。
而吴军竟是直接吃了楚军做的饭,并是继续追击。
孙武领着主力在王子晨其后,在到达雍澨之前,又命五千人奔赴到达息地,特意是阻击赶来支援的叶戌。
叶戌在得知令尹囊瓦是强行渡河之后,便知情况不妙,想要匆忙赶到前线,却无奈在息地受到了顽强的阻击。
叶戌虽也是善于统兵打仗,却奈何匆忙间带来的叶邑之师并不太够,所以也只能是望而兴叹。
原文:
楚自昭王即位,无岁不有吴师。蔡侯因之,以其子乾与其大夫之子为质于吴。
冬,蔡侯、吴子、唐侯伐楚。舍舟于淮汭,自豫章与楚夹汉。左司马戌谓子常曰:“子沿汉而与之上下,我悉方城外以毁其舟,还塞大隧、直辕、冥阨。子济汉而伐之,我自后击之,必大败之。”既谋而行。武城黑谓子常曰:“吴用木也,我用革也,不可久也。不如速战。”史皇谓子常:“楚人恶子而好司马,若司马毁吴舟于淮,塞城口而入,是独克吴也。子必速战,不然不免。”乃济汉而陈,自小别至于大别。三战,子常知不可,欲奔。史皇曰:“安求其事,难而逃之,将何所入?子必死之,初罪必尽说。”
十一月庚午,二师陈于柏举。阖庐之弟夫槩王,晨请于阖庐曰:“楚瓦不仁,其臣莫有死志,先伐之,其卒必奔。而后大师继之,必克。”弗许。夫槩王曰:“所谓臣义而行,不待命者,其此之谓也。今日我死,楚可入也。”以其属五千,先击子常之卒。子常之卒奔,楚师乱,吴师大败之。子常奔郑。史皇以其乘广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