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在李然看来,无论他们是得到什么样回复,李然都有应对的办法。
而且他们二人,也在赵鞅安排好了绛城的事情之后,准备随他一起先回一趟晋阳。
二人做同一辆马车,而中行寅和范吉射则是站在城墙,看着己渐渐消失的赵鞅一行。
中行寅不禁是眉头皱起:
“这赵鞅……自从称病去了一趟成周之后,就变得神神叨叨的……莫不是有什么鬼怪?”
范吉射却是对此不以为然:
“哼!不过一竖子而已,不足为虑!咱们的眼光,还是应该更长远一些,而不是把注意力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中行寅说道:
“只是……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并非是无的放矢!其背后,恐怕是一定有人在替他出谋划策!而且……他这段时间以来,也一直有事没事的找君上共商国事,甚至还装模作样的让君上参与决策。难道……你没发现国君如今对待赵氏的态度,很不一般吗?”
“还有……他突然让出了正卿之位,并以此来示好荀氏。再加上他后来的种种言论,此事……只怕也是不同寻常啊!虽说荀跞软弱无能,不能任事,但赵鞅如此拉拢于他……对我们也终非好事啊!”
“近日又有传闻,说赵鞅是突然命邯郸赵氏将卫国所赠的五百巧工迁往晋阳。此事……赵午只怕也是进退不得!今日赵鞅又突然启程回晋阳,扬言是要处置一些家事,但恐怕……也是与赵午之事有关!”
范吉射一边听着,一边却是伸了个懒腰。
“叔父实在是多虑啦!不过就是卫国的五百巧工罢了,又能掀出多大的风浪来?”
中行寅闻言,不由两眼一眯:
“就怕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啊……”
范吉射却又呵呵一笑:
“他赵鞅若是胆敢拿赵午开刀,那我们岂不正好可以趁此机会,以‘始祸者死’的名义铲除赵氏?!”
中行寅因为是要比范吉射要年长十几岁,所以心思比起范吉射而言是要沉稳许多。
但是即便是他,对于“始祸者死”的看法,却也是与范吉射是保持着一致。
毕竟当年的铸鼎之事,中行寅也是亲临的。
也正是由他,让赵鞅是一步一步落入了当年范鞅若设下的圈套之中。
所以,现在赵鞅的种种行为,虽是显得古怪,但也仅仅是古怪而已。
再加上范吉射一直那一幅无所谓的态度,自然也是多多少少感染到了他。
“呵呵,贤侄这话……说得倒也没错。既如此,就暂且是静观其变吧!”
……
却说赵鞅和李然在绛城和晋阳的途中,突然是得到来报:
“邯郸突然派兵侵扰齐国,齐侯大怒,正命田乞集结兵马,誓要报复晋国!”
赵鞅陡然听闻这个消息,先是不由吃了一惊,随后说道:
“赵午胆敢如此?!区区邯郸大夫,竟然公然挑起战端?!不行,我得回绛城,向国君禀明此事!”
李然却是淡然笑道:
“呵呵,将军勿惊!此事……可是大有蹊跷啊!”
赵鞅不由操切道:
“齐国若是举兵攻打邯郸,那我到底是救还是不救?与我而言岂不是两难?”
李然却淡淡的说道:
“请将军放心!齐国眼下……是不可能大举用兵的。此番田乞出兵,不过是为了配合邯郸演的一出戏罢了!他们的目的,实则是为了抹黑赵氏,将此事对外说成是我们赵氏先行挑起的事端!”
“好一招‘借尸还魂’!这一招……还真的让李然始料未及的。不过,一切却还都还在掌控之中,将军不必如此惊慌!”
赵鞅这才重新是坐定下来,却还是不无有些担心的问道:
“却不知……先生有何良策应对?”
李然低头沉思片刻。
“将军可先修书一封,只说是招他前来,商讨齐国之事!而将军则可继续往晋阳赶,待他到了晋阳,再做决定!”
赵鞅却是问道:
“让他来晋阳?他既是犯下此等大错,又如何肯来?”
李然则又是微微一笑:
“呵呵,将军岂能不识得这计中之计?他既是要嫁祸于将军,将军如今又招他前来晋阳,他又如何不去?”
赵鞅点了点头,却也没有细想,当即就叫停了马车。
下了马车后,命人找来简牍和笔来,就在车辕上当即给邯郸赵午是修书一封。
而范蠡和李然则是留在马车之上,只听范蠡奇道:
“赵午怎会如此胆大妄为?竟是选择贸然攻打齐国?!”
李然答道:
“齐国田氏,和晋国范氏,两家其实早已是勾连在了一起。而理所当然的,这邯郸赵氏只怕也和齐国是有所联系!如今赵鞅突然向其索要那五百巧工,此举是为离间邯郸与卫国的关系。”
“只因如今卫、齐、郑三国已成同盟之势。且晋国之内,又有晋东的范氏,中行氏与之勾连。所以,邯郸赵午既是亲近于范氏,那自然也亲近于齐国。”
“所以,他们如今反其道而行之,竟是意欲引齐国来攻打晋国!这无非就是想拉赵氏下水罢了。”
“是以……倘若此事处置不当,轻则赵氏名誉扫地,重则可能还会挑起两国的战争!”
“而邯郸一旦沦为战区被围,他们再把卫国的那五百巧工送往晋阳。如此一来,邯郸对卫国就可以有了交代,而且还能借机打击赵氏,甚至是让我们这边就此陷入两难,可谓是一箭多雕啊!”
范蠡咂了咂嘴:
“好狠毒的计策!那……等到赵午到了晋阳,又该如何抉择?”
李然食指捏着大拇指:
“嗯,且等他先到了再说不迟,眼下局势未明,尚且还不能够确定。只不过……”
李然欲言又止,范蠡说道:
“先生不会是想就此杀了他吧?”
李然笑着看着范蠡。
“你为何会如此认为?”
范蠡迟疑道:
“也许……也许先生是想替鸮翼报仇……”
李然听到这话,收起了笑容。
“鸮翼一生追随于我……却在邯郸为我赴死。按说……我确实应该替他报仇的,这赵午当年如此待我,我又岂能不报此仇?但是……我这次若真要杀赵午,却也绝非为了报仇那么简单!”
范蠡闻言,不由是皱起了眉头,这时只听李然是继续言道:
“邯郸作为赵氏小宗,世袭邯郸大夫一职,已立四世!所以,若单纯是以赵氏家法处置,恐怕也难以服众!更何况,如今赵氏侵齐已成定局,若是有人以‘始祸’之罪而责于赵中军,那赵中军又该如何自处呢?”
范蠡闻言,却也有些被李然说得莫名其妙。显然,在李然的这一番话中,赵鞅的这一局,已经是被对手给反将了一军。
所以,当李然说出了邯郸氏此举背后所蕴含的道理后,范蠡反而觉得这对于他们反而是成了一个无解之局。
这时,但见李然眼神中又是流露出一丝狠意,并是继续解释道:
“呵呵,只不过要说他们失算……就失算在他们以为我们当真是杀不了赵午!而这,就是他们的意料不到之处!”
“邯郸赵午如今仗着范氏和中行氏,可能就连他自己可能都还觉得,如果赵鞅贸然杀了他,那赵鞅非但是有了戕害同门的嫌疑,等同于是给范氏和中行氏拱手送上了清算自己的口实!而且,赵氏到时候要以一家之力对抗整个晋东联盟,这……在他们看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如今这整张棋局的关键,便在于邯郸赵午啊!但至于是杀……还是不杀,那就要看赵鞅他究竟是有多大的决心了!”
说话间,赵鞅又回到了马车,并让马夫是继续赶路,赵鞅坐定后又道:
“我已让赵午前去晋阳议事,但是……就是怕他不去!”
李然缓缓摇头:
“将军放心!正如李然方才所言,如今他乃有恃无恐,应该是不会惧怕前往晋阳的!非但不惧怕,恐怕还有些巴不得呢!”
赵鞅一想,却依旧是将信将疑。只不过,对于他而言,现在最大的问题反而是变成了他到底该如何面对赵午。
所以,他不由又拱手问道:
“倘若……赵午真来了晋阳,那我又该如何处置他?”
李然却是捋了一下胡须,与赵鞅答道:
“呵呵,如今有上、中、下三计,可破此局,却不知将军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