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第二天早朝,始皇的好心情便消失殆尽了。
“陛下,现在各地的饥荒严重,田租只减不增,税收更是一年比一年惨淡,百姓大多已是饥肠辘辘。”
开口上奏的这位,正是九卿之一的治粟内史周跃,负责管理财政和田租的。
他也是李斯的下属。
但是李斯不敢亲自上奏这事,本来最近和始皇关系就有点紧张,要是这个时候再触他霉头,肯定要倒大霉。
“陛下,如今这番景象,应当如何是好。”周跃的内心也十分慌张。
这番话,是李斯教他这样问的。
始皇皱了皱眉,如今大秦国内的情况已经如此糟糕了吗?
“众爱卿,你们说说应当如何。”始皇把发言权交给了官员们。
“臣认为如今军队开支大,赋税不能减少,大秦百姓可以顾及,但其余六国遗民实在力不从心。”
说出这话的是位列三公的御史大夫冯劫。
他哥哥是右丞相冯去疾,不过冯去疾今天没能上朝。
他平日里都算是比较体恤民情的,但这个时候说出这番话,显然也是感觉无力回天。
冯劫开了个好头,其余的臣子们也是纷纷附和。
“是如此不错,但总要有个应对之法吧?”
始皇对于自己的大臣还是比较自信的,希望他们能提出比较精彩的建议。
“臣以为,民众自有解决之法,饿了没有东西吃,他们就吃树皮食草根,他们总有千百种办法能活下来。”
“而大秦练兵刻不容缓,这也是陛下的旨意,救济百姓,必然会耽误练兵,而兵不精,匈奴来犯,遭殃的依旧是百姓。”
“何况六国百姓千千万,不是我等可以救济得完的,救济了一城百姓,又会有一城蜂拥而至,一旦开始,就无法回头。”
开口说话的是大秦的博士淳于越。
他站在七十多位博士里,作为领头人的存在,敢于直言不讳也是有极大的底气。
最近他屡屡受气,本来作为公子扶苏的老师,却莫名其妙被撤了职,让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去当扶苏的老师。
难道始皇返老还童后,变得昏庸了?
如今他敢直言不讳,也是为了在始皇面前表现一番。
而很显然,淳于越的答案并不是始皇想要的,始皇听完后,不喜反怒。
“淳于越,你乃是儒生,自然通晓‘仁’道,你认为你的此番言论,符合师承,符合道义吗?”
始皇此时还算平静。
毕竟他曾经也和淳于越一样的想法。
但一想到对方好歹也是个学儒家的,可思想却是这样残忍,不禁有些恶心。
“陛下,苍生命苦,本就是劫难,‘仁’可以治世,却治不了他们的肚饿。而国之兴亡,匹夫有责,他们受难,国家收益,岂不合道义?”
淳于越此时意气风发,仿佛自己已经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
始皇实在是被气笑了,一字一句地质问道。
“你职任博士,掌通古今,秩比六百石,一年的俸禄就可以够万人饱腹。”
“而你却说让百姓受难,国家受益?受益的,不就是你们这群吃干饭的吗!”
说着说着,始皇竟直接拍案而起,脸上的愤怒再难抑制。
淳于越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
“你们的儒学都是学到哪里里去了?孟子的人人生而平等忘了?孔子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忘了?”
始皇彻底暴怒,怒目圆睁地看着这群满嘴仁义道德的博士,眼里有滔天的怒火。
此时朝堂上剑拔弩张,气氛下降到了冰点。
刚才还大放厥词的淳于越在始皇的龙威浩荡之下,纵有无数辩解之词,此时也再没有勇气开口。
作为九卿之首的奉常刘保立马来打了个圆场。
“陛下,淳博士年事已高,估计是老糊涂了才说出这种话,陛下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而始皇却是毫不领情。
“你们都让朕不要去救济那些六国遗民,难道朕在你们眼里,就是这样不讲道义的暴君?”
“还是说,你们都是这样不讲道义的臣子?”
百官不敢辩驳。
在他们心底始终都是绝对秦国尊贵的,这无关道义,只和尊卑有关。
“回答朕!朕是这样的暴君吗?”
始皇的质问声回荡在整个朝堂之上。
文武百官的头颅压得更低了。
“既然朕不是暴君,那满朝文武,为何支支吾吾不敢言?”
“既然朕不是暴君,为何你们不让朕去救济六国遗民?”
始皇霸气冲天!
谁,敢违背君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