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极其吸睛的标题,这段时间,各地新闻都出现了关于高考状元的报道,苏余自然也见过。
他知道,高考状元是一个20岁的女生,来自江北省的小县城下面的大队,很巧,也姓苏,据报道,她是一个极其优秀自律的孩子,除此以外,报纸上还附带了状元的照片。
照片是一张合照,背景是一座小院子,可以看出屋檐上垂下的稻草,以及角落堆着的几捆柴,很显然,这就是状元的家,就算照片是黑白的,也能看出她的家境并不算好,更别说这些住着筒子楼的城里人了。
但与简陋的背景形成对比的,是照片上的人的精神面貌。
屋檐下挤满了人,有两个老人,应该是状元的爷爷奶奶,还有一些中年人和小姑娘小伙子,都是状元的家人。
他们穿着简陋的袄子,上面还打着补丁,但看着镜头,苏家的所有人都是笑着的,爷爷奶奶笑出了牙豁子,中年男人脸上挤满了笑纹。
让人看着便不自觉地心情变好,他们虽然穷,但他们都在努力地生活着,更教出了一个高考状元。
人群中间站着一个少女,她便是状元苏墨墨。
少女站在c位,但除了位置以外,她本人也是绝对的c位。
身上肥大的袄子掩盖不住她的身段,少女面容精致,唇角含着浅浅的笑意,她直视着镜头,区别于激动的苏家人,自带一股沉稳的气质。
任谁都能看出少女不是池中物。
报道刚出来的那几天,不说别的,上班时无意间路过报亭时,就冲着这照片,都有无数人选择去买一份。
原本他们还以为这是港市明星一家呢,结果拿到手一看,居然是高考状元!
顿时,无数人生出敬佩之心,状元苏墨墨的名声也越发响亮。
苏余家里就有一个高考生,他自然很关注这方面的消息,因此自然看过这份报道。
当时他便十分敬佩这个孩子,身处泥潭,却能成长得如此优秀,有家庭教育的原因,但更少不了孩子自己的努力。
爱人张茵和他有着同样的想法,夫妻两人学历都高,也十分注重教育,对于勤奋好学的孩子,他们自然是喜欢的。
苏余的大儿子读了工农兵大学,小女儿虽然从文工团辞职了,但是也考上了一所大专,在这第一届高考、千军万马之中,算得上出色了。
只是苏余觉得,他们都无法和报纸上这个同样姓苏的女孩比。
不过么这也正常,毕竟几千万人之中也才会出现一个神童,报纸看看就算了,苏余依旧对自己的两个孩子骄傲。
直到此刻,看着报纸上那耸人听闻的标题,想起老张的叹息,厂里同事的态度,苏余突然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他颤抖着手,迟迟难以触碰上那张薄薄的纸,最终,他只能伸长了脖子,仔细下面的小字。
“高考状元苏墨墨出生于江北省大河县的大河大队,她父母都是根正苗红的农民,下面有两个弟弟,从小便要帮助家里干活、照顾弟弟,在这样艰难的条件下,苏同学却依旧18岁成为公社的老师,20岁成为高考状元。很多人都觉得这是由于苏同学的勤奋,由于那天生灵光的脑袋,但今天,我们却探访到苏家不为人知的隐秘…”
“…20年前,大河县医院苏墨墨出生了,巧合的是,与她同一天出生的,还有另外两个女孩,甚至三人被放进了同一个产房…或许上天为了磨砺这位状元的心志,她被人恶意抱错了,凶手正是其中一位产妇,更是苏同学养母的亲妹妹…这样一桩骇人听闻的新闻,就在一个小县城的医院发生了…”
“…18年后,在大河县派出所同志的帮助下,案件重见天日,苏同学的亲生父母位于首都,而他们养育多年的孩子,更是凶手的女儿…”
看到这里,苏余的呼吸猛地急促起来,他伸着脖子,就像一只被人扼住喉咙的公鸡,无力,却很滑稽。
一个念头突然出现在苏余的脑海,十分离谱,却又莫名地让人不得不信。
他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继续往下看去。
一行字出现在他的眼前。
“…据知情人透露,亲生父母皆是高级知识分子,在首都钢铁厂工作…”
“轰!”
苏余的脑子猛地炸开了,他浑身突然失去力气,猛地瘫软在了椅子上。
黑色的印刷体像一只只扭曲的虫子,不断地浮现在苏余的脑海,一寸寸吞噬着他的理智,让他坠入无边的黑暗。
钢铁厂…亲生父母…
这一刻,什么都清晰了,原来,高考状元苏墨墨,便是被他们的亲生女儿!
那个20年前,被抱错,两年前,被舍弃的亲生女儿。
苏余的脑子完全懵了,他好像沉浸在水里一般,无法呼吸。
一时间,两年来家庭的疲惫、对状元的赞赏敬佩、欺骗了父母的愧疚、同事的鄙夷、老张的叹息…等等等等,全部浮现在了苏余的脑海。
最终,这些感受全部化为了一段冰冷的话。
“父母不仁”。
父母不仁,父母不仁呐!
他苏余,孩童聆听父母教诲,学习礼义廉耻;少年阅遍典籍,树立自己的三观;青年远赴重洋求学,更是一言一行践行了君子之道。
唯有现在,时至中年,一切烟消云散,全部化为了一句…父母不仁。
不仁,不仁呐!
苏余癫狂地笑了笑,明明是在笑,声音里却满是凄楚,在空荡的办公室内回荡。
突然,一阵脚步声响起,随后,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苏余耳边响起。
“老苏。”
说话的人,竟然是去而复返的老张。
苏余躺在椅子上,一只手横在自己脸上,挡住自己的脸不去看老张,他停止了笑声,却一言不语。
老张看着这两年内迅速苍老的苏余,叹息一声,尽管他不关注苏余,却也能偶尔听见了一点风声。
听说苏余的闺女苏玲从文工团辞职了,儿子苏阑写报道的时候出现了一个重大纰漏,也被暂时停职了,要不是苏家老两口找人出面,苏阑的工作也得黄。
但原本,这两人的工作都是人人羡慕的铁饭碗。
苏家这两年就像被霉运附身一般,处处不顺,他脸上的愁容整日不散,两鬓的白发越来越多,甚至有时候还会精神恍惚。
但即便如此,以往那个会提前下班见自己女儿的男人,两年间,却一次都没有请过假。
原因很简单,他缺钱。
一时间,厂里原本对他隐瞒抱错孩子之事颇为不满的同事也同情起来,没怎么去骂他,都像老张一样,选择无视。
前几天,好不容易苏余的女儿考上了大专,他的脸上才重新出现了笑容,但这时,一份突然出现的报纸却将抱错孩子之事广而告之。
亲生父母、同样姓苏、首都钢铁厂、高级知识分子。
一切信息综合起来,准确地指向了一个人,苏余。
钢铁厂的其他同事本就对高考状元很有好感,看了报道后,他们也才了解到,平时闷不吭声的苏工,居然背地里做过这种事情。
这个年代的人都很淳朴,嫉恶如仇,一时间,厂里人对苏余的厌恶自然而然地生了出来,苏余成了众矢之的。
而办公室的知情者这才知道,当年那个身世凄惨的苏家真女儿,竟然就是这一届的高考状元。
震惊之余,他们只觉得爽快,现实真的比还要戏剧化。
老张顾念着苏余的一点旧情,因此才会将报纸甩给一无所知的苏余。
此刻,他居高临下地站着,俯视着仍然在逃避的男人,声音平静道
“老苏,我知道,你读的书比我们都多,但你唯独忘记了一件事情。”
“你可以通过招工考试,可以进入高等学府,你的一生中,始终未曾畏惧过考试。”
“但唯一一场考试,你始终没有参加,并且始终失败。”
苏余似有所感,他猛地挣扎起身,狼狈地朝着办公室外逃去,但老张的声音无孔不入,清晰地传递到了他的脑海。
“苏余,为人父母,你始终失败,作为一个父亲,你不仁。”
苏余的身子僵住。
“苏余,你有罪。”
老张的声音重重地敲击在了苏余的灵魂上。
…
高考状元的身世迅速传遍全国,外省一些不知情的人只是义愤填膺,但首都,尤其是钢铁厂附近的人,脸色都开始异样,苏余无法忍受这股氛围,当天中午就请假回家了。
回到家后,他看见了自己的爱人、儿子、女儿。
除了儿子一脸懵,有些不清楚情况外,其他两人脸色都开始发白。
是啊,身为苏余的家人,谁不清楚他们的父亲、爱人在钢铁厂工作呢?
难以忍受舆论氛围,三人便也回来了。
只是张茵和苏玲知情,苏阑却是完全懵,前几天他才找到关系,可以回到报社工作。
正当苏阑思考着亲自坐三天三夜的火车去一趟大河县,采访最近热门的高考状元,给自己增添一笔履历时,却被主编告知,自己又要休假一段时间???
临走前,似乎有些怜悯,主编叹了口气,递给了苏阑一张报纸。
苏阑看向那张放在桌面的报纸,单手拎了起来,问道“这是什么意思?这个’不仁‘,不会说的是你吧,爸?”
苏余却是被这个词再次刺痛,他沉默不语地走进了房间,一把关上了门。
而留在外面的张茵脸色也不好,标题里的“不仁”,同样包括了母亲。
张茵觉得自己的心悸又要再次发作。
这些年,为了自己的女儿,她洗手作羹汤,在病床外陪护了8年,甚至当年还在月子里就抱着孩子独自坐了三天三夜的火车。
这些事,谁看了不说她是个好母亲?张茵单位的同事自然也知道此事,平时对这个温柔的女性也非常尊重。
毕竟张茵说到自己的女儿时脸上总是带着笑容,还总是和他们换水产品票,这种母女情,单位里不论是年轻的小姑娘,还是年纪稍大、有些传统的婶子,看见了都会羡慕,都要竖起大拇指。
但今天,一切都不同了。
因为苏玲考上了大专,张茵本打算咬咬牙,和同事换一张水产品票,毕竟这些年为了还钱,家里的伙食标准着实降低了不少,但玲玲考上大专,这件好事值得庆祝。
买条鱼,多买点好菜,还可以将大哥请来聚一聚,缓和一下亲戚关系,以后多关照玲玲和小阑几分。
结果谁知道,张茵才走到同事面前,她们居然就起身走了??
张茵被喜悦冲昏了的头脑这才冷静下来,她本就心思细腻敏感,顿时想起了不妥之处。
似乎,从早上来单位开始,都没有和她打招呼?
张茵心里发慌,上午的工作都无心继续,她起身去了卫生间,谁知还没靠近,就听见了几道熟悉的声音。
是单位的同事。
张茵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声音也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
“你们说,这张茵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她,她怎么会那么宠着一个冒牌货呢?”
“是啊,你要说20年前她不知情,咱们也能理解,毕竟她当年抱着孩子回首都,却是也很辛苦,只是母爱放错了地方,甚至还会让人怜惜。”
“是啊,张茵的事咱们单位的谁不知道?不说别的,这十几年根据她换的票的数量,花在买鱼上面的钱,也有上千了吧?我的老天爷,过去咱谁不说她家女儿偷了个好胎?”
“哼,是投了个好胎,有一个狡诈的亲妈,在亲妈的帮助下还能有一个冤大头后妈!”
“哎哟,那状元可真惨,投到这么个糊涂妈的肚子里。你们说说,当年不知道真相就算了,两年前知道自己有个亲生女儿,他们怎么还能这样呢?”
“都说她张茵心肠好,对女儿好,我看啊,她对谁都好,就是对自己亲女儿不好!当真是不仁不义!”
最后一句掷地有声的话后,这群人也上完了厕所,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张茵却站在原地,面色发怔,手脚无力。
许久之后,她才开始挪动手脚,谁知这一动,她的四肢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
下一秒,张茵摔到了地上。
但身体上的疼痛却无法磨灭精神上受到的打击。
张茵眼眶下意识地发酸,她伸手捂住胸口,下意识道“孩子…”
首都苏家一家子都被人厌弃,作为鸠占鹊巢的假女儿,苏玲受到的影响自然也不会小。
两年前从文工团辞职,或者说,被文工团辞退后,没有工作的苏玲本就过得十分落魄,比起从前家世出众、工作体面的自己,现在的苏玲只能整天待在家里,重新寻求机会。
可惜舅舅一家不知怎的,也开始和他们生分了,看着从舅舅家回来的神色落寞的母亲,还有母亲手中原封不动带回来的一兜子苹果,苏玲知道,自己找工作这件事又黄了。
不过没关系,起码待在家里不缺吃不缺喝,就算后来哥哥苏阑也被报社停职,但父亲母亲也都有工作,因此苏玲并不在意。
唯一可惜的,便是没有体面工作的她不太好找对象。
看得上她的,她看不上对方,她看得上的,却又攀附不上,在苏玲20岁,开始焦虑之时,突然,一个消息传了出来。
——恢复高考了!
激动之后,苏玲冷静下来,她清楚地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
只要抓住这次的机会,考上大学,提升学历不说,毕业后还可以包分配。
到时候,她学历有了,工作有了,还会为婚事发愁吗?
大好的人生就摆在眼前,苏玲当真是拿出了十二分的劲头开始学习。
好在苏家父母都是知识分子,他们对苏玲的选择十分支持,还联系上老同学,找到了许多市面上稀缺的教材习题。
在大量的练习后,终于,苏玲考上了大专。
收到录取通知书那一刻,苏玲狂喜,看着同样面露笑意的父母,她知道,自己再次拥有了幸福的家庭。
为了奖励她考上大专,苏余还给苏玲拿了50块钱,苏玲便拿着这笔钱,穿着新做的裙子,去和文工团的老同事聚会了。
文工团的人都记得两年前的事情,因此谁不知道苏玲这是来炫耀的?毕竟当年苏玲狼狈地离开时,彼此间便没有同事情谊了。
苏玲本也以为他们不会来,谁知去了国营饭店才发现,当年的同事居然全都来了。
这也就算了,当年那个被她塞针的女生朱悦居然也来了。
当年赔了朱悦1000块钱,和她道了歉后,苏玲便和她再也没有交集了,现在再见,苏玲却发现朱悦容光焕发,穿着打扮比自己还要精致。
苏玲当时已经有些不开心了,毕竟她是想来炫耀自己的,而不是看别人炫耀。
见她来了,朱悦站起身,缓缓走来,由于练过舞蹈,朱悦行动间自然带着一股气质,而且她的身段也比苏玲高挑。
就算从小不缺吃的,但住了几年院,加上基因的原因,苏玲却始终比不上朱悦,这也是她当年做坏事的一个原因。
走到苏玲身前后,朱悦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慢条斯理道“哟,冒牌货,你怎么还有时间过来呢,不去农场看看你那个凶手亲妈?”
苏玲一怔,猛地抬起了头,脸上的情绪几乎无法掩饰。
为什么,为什么朱悦会知道这件事!
似乎被苏玲的表情取悦了,朱悦笑了,眼底暗藏着一丝恨意,她继续讽刺道“以你亲妈的品行,两年前你做出那种事情倒是不奇怪,蛇鼠一窝嘛。”
苏玲也被激起了火气,但她却并未表现出来,而是柔柔地笑道“悦悦,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如果你说的是两年前你背后说我坏话那件事,没关系,我已经忘了,你不必介怀。”
苏玲这是提醒其他人,当年她会做坏事,也是事出有因的,谁叫朱悦管不住嘴。
朱悦冷笑“自己舞跳得烂还怕人说?要不是你养母,当年你能来文工团?怎么,把大家当傻子呢?”
没等苏玲惊慌于“养母”两字,朱悦继续道“苏玲,当年你赔了钱,我也不多和你计较。只是你害我一次,有养父母赔钱,那你抢走了别人的人生,你该用什么来赔偿呢?”
“不过啊,人家自己就是高考状元,你就算赔上自己整个人,赔上后半辈子,你都还不清了,毕竟你浑身上下,有哪样是自己的呢?”
“我要是你啊,就自愿关到农场里,感受一下自己前20年应该过的人生,在劳动中,洗刷自己的罪孽。”
说完后,朱悦勾唇一笑,自嘲道“我知道,我只是对牛弹琴罢了,你苏玲,骨子里便是你亲妈那样的毒蛇,对你这种人,多说都费口舌。”
随后,朱悦拎着包,戴上墨镜,看也没看苏玲一眼,便走出了国营饭店。
国营饭店内,余下的文工团的人面面相觑,随后也站起身,一一离开。
毕竟她们今天会过来,也不过是看了报道之后太愤怒,听人说苏玲就是主人公后,才选择来看看罢了。
可惜她们又不能打人,不过看朱悦骂了一顿,几人心情也好了一点。
当然,临走前,她们还没忘记瞪了狼狈的苏玲一眼,随后快速离开,一点也不想和这条毒蛇多沾一分钟。
国营饭店从来不缺顾客,他们都旁观了刚才的动静,捕捉到“状元”“冒牌货”“苏”等字后,他们看着苏玲的目光也不对劲了。
随后便开始嘀咕起来。
“你说,这不会就是报纸上的那个高考状元的家人吧?”
“我没看报纸,你给我仔细说说?”
…
“我看了报纸!这苏家人可真给我们首都丢人!”
“钢铁厂有这样的员工,真是脏了钢铁。你看这女的,穿得体体面面的,再看看报纸上,人家状元一家穿的都比不上她的好,真是造孽啊,唉!不过也是报应,人家状元最后还是靠自己读出来了。”
为了见文工团的人,苏玲特地花钱买了条布拉吉裙子,还搭配了小皮鞋,浑身上下的行头不低于100块。
但此刻,在热心路人的眼中,这就是原罪。
愣愣地站在国营饭店门口的苏玲这才回神,眼看有几个激动的婶子就要起身向她走来,苏玲瞬间打了个激灵,赶紧转身跑了。
身后的声音依旧传了过来。
“你看她跑得那么快,亏报道里说她身体不好,出生第二天就被状元亲妈抱回了首都…”
“身体好?钱砸出来的罢了!”
苏玲的头垂得更低了,几乎要触碰到地面,她在躲避着路人的目光。
明明来时,她打扮得精致时髦,享受着路人投来的久违的羡慕的目光。
但现在,即便路人没有看来,苏玲依旧觉得他们在看自己,她感到无所遁形,似乎自己的丑陋彻底暴露在了阳光下。
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个卑劣的小偷。
所有人都在骂她。
苏玲想,她要回家,一定要回家,回到家,便什么都不需要在乎了。
…
首都苏家一地鸡毛的时候,大河县的苏家却喜气洋洋,或者说,自从苏墨墨成了高考状元后,全家人每天都笑得很开心。
这时,陈娇红也过来了,不情不愿地告诉了苏墨墨一个消息。
“我哥说,他明天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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