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院的效率很高,一路同行很快就办好了入学手续。
到傍晚的时候,州院内已经变得热闹起来,尤其是新入学的秀才们一个个穿着秀才公公服意气风发,仿佛下一刻就是举人老爷了。
晚饭之后变得更加热闹,一些秀才们相互聚集在一起谈天说地,甚至一些人开始有意识的结交同窗。
不过很快郎玉柱就发现自己和钱博文两人成为了被孤立的对象。
“郎兄如此年轻就已经是秀才,而且获得禀生的名额,实在是让人羡慕,想必家学渊源,不知道郎兄门第如何?”一名穿着锦袍,优雅的扇着扇子的秀才坐在郎玉柱房间内笑吟吟的说道。
“让兄台失望了,实不相瞒,”郎玉柱苦笑着摇了摇头,“在下家中只有一母,居住在山野之间,岂能谈得上什么门第。”
不出郎玉柱所料,这话一说,刚刚笑吟吟的秀才顿时脸色一变,隐隐带着一丝尴尬和轻视:“原来竟是寒门出身,了不起,不过在下还有事情就不在这里打扰了,告辞……”
说完不等郎玉柱回话,对方已经起身拍了拍衣袍转身离去。
等这人到了门口,郎玉柱清晰的听到了这人的呢喃声:“原来是一个贫贱子,真是晦气,瞎耽误我功夫……”
“呼……”郎玉柱深深的吸了口气,这已经是第三个人了。
“门第之见竟然到了这种地步……”
大周帝国自从建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百余年,原本吏治清明的朝野早已经不见,成为了世家门第的天下,更是操持着整个官场的进阶。
科举,这是寒门一个最重要的上升渠道也已经把操控把持,门第之见深入人心。
而士子相交,更是从原本的志趣相投到现在的门第高低。
郎玉柱前身醉心于科举,的确有股子痴劲,可若是不是官府为了堵住悠悠众口,每年科举都会从指缝里面露出两三个名额出来,前身书本学的再好恐怕也要止步在秀才之前。
“看来走科举这条路也不容易,可若是不走这条路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能闯上一闯了。”郎玉柱轻声对自己说了一句。
接下来再也没有同窗们前来结交,郎玉柱知道想必自己的出身已经在生员们之间传开了。
“这样倒也省事,免得闹哄哄的有人打扰。”郎玉柱端坐在书桌前的凳子上,手中拿着一本书细细研究着。
书院中发下来的这些书籍资料都有着独特之处,其中一些地方还专门给出一些引导,根据这些郎玉柱再结合自己的理解和积累,慢慢的沉浸在书本之中。
“砰、砰、砰。”
也不知道多久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间歇的夹杂着一个男子的声音:“弘毅?弘毅可在?”
“钱兄?这就来给你开门。”郎玉柱放下书本,上前两步来到房门前打开门闩。
“真是气煞我也!”刚走进房间的钱博文就已经气急败坏的说道,手中的扇子更是使劲呼哧呼哧的扇着,显得格外烦躁。
也不和郎玉柱客气,屁股一下子坐在郎玉柱刚刚铺好的床沿上。
“怎么了钱兄,这又是何人惹你这般生气?”郎玉柱微微一笑,轻声说道。
对方怎么说家中也算是一个土老财,虽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却也有些根底,难道还能和自己一样受到排挤?
可钱博文接下来的话还真证实了郎玉柱的这个猜测!
“还不是那些同窗?一个个眼睛都长在了头顶上,看不起谁呢?不就是出身比我们好吗!”钱博文气哼哼的说道。
两人来的时候同行半路,也算是慢慢熟悉,而且在钱博文看来面前郎玉柱身份不如自己,反而能够让他在郎玉柱面前更加真实的表现自己情绪。
接着不等郎玉柱多问,他已经一五一十气哼哼的把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原本钱博文在房间内休息,可谁曾想到外面那些秀才们的说笑声引起了他的注意,想起了他来之前父亲的吩咐:多结交一些有才华的和一些贵家公子,到时候也是一种助力。
于是钱博文强忍着疲惫,整理一番就跑出去和那些人厮混去了。
我欲将心比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钱博文想的很好,可现实给了他重重一巴掌。
原本钱博文刚刚加入的时候还能说上两句话,可当这些人知道钱博文家中不过是一个乡镇的土财主之后态度就冷淡了下来。
乡下的土财主嘛,土老帽一个!
钱博文岂能没有察觉?为了拉近和这些人的距离,钱博文想要说说自家的发家史,在他看来这可是相当励志的,祖上值得拿出手的事情!
然而事与愿违。
他的爷爷曾经是一个商人,赚了钱之后才开始在顺安镇周边大量的买地,然后花钱摆脱了商人的籍注。
在钱博文看来自家祖上是何等的英雄人物,硬生生的拖着整个家族从低贱的商人出身到了地方乡镇的乡绅之家。
“哦,我们之间竟然还有商人的后代,真是羞于此人为伍!”
这是那些自认不凡,出身高贵的家伙们知道钱博文祖上的事情后说的第一句话。
接下来,钱博文发现自己彻底成为了边缘人物,甚至当他想要融入到他们那些讨论中的时候,得到的直接是毫不留情的训斥:你一个商人之后能够和我等同窗已经是几辈子的福分,怎么现在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这话实在是太刺耳,钱博文再也无颜在那些人当中说话,又羞又气,灰溜溜地离开了。
甚至离开的时候还听到了那些人肆无忌惮从背后传递过来的嘲笑声!
遇到这种事情,你说气不气?普通人都恼火更不用说钱博文自认是一个文采斐然的秀才!
“早知道那些人都是这种德行,我就应该和弘毅你学学,守在房间里不住来便是!”
“现在也不晚啊,钱兄不用这般生气,那些世家高门中的人自矜身份不屑于和我等说话便不说,咱们若是因为这些人而自己生气,自己岂不是更倒霉了?不用在意那些人的想法,我等只要认真读书,将来中举之后看谁还敢轻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