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好的热闹日子,最是会发生什么让人不愉快的事了。毕竟条件越是热闹,遮掩在热闹之下的不稳定因素也就越多。
永安堂内的女眷都在,凤仲甫需要上朝不在,凤二老爷心里不是滋味,又不想在女人们面前表现出来,自己去园子里慢慢逛悠也不在;几个公子撒丫子去欢了,更不在。
喜气洋洋的氛围里,二夫人还是忍不住掉眼泪,众人劝也没用。
说她笑吧,她也在哭,说她哭却还笑着。
凤璟妧再次摇了摇头。这真是令人费解。
她早已失去了亲生母亲,继母虽然待她很好,但总归不是亲生,是否一心一意她还是能分辨得出来的。
要说待到她出嫁时会有人这样舍不得,想来只有祖母了。
她与祖母感情甚笃,也知道自从祖父去了,祖母就将她当成了寄托。
凤璟妧在心里叹了口气,走到老夫人面前与她说起了话。
“阿宝可知道齐王要向皇帝请旨,替你们赐婚的事啊”
老夫人拍着凤璟妧的手,慈爱的笑着问她。
凤璟妧一愣。
这件事她自然是知道的,而且祁珩说今天就是个好日子,他希望争取早日将婚事给定下来,又跟祖母和父亲、叔叔商量过,就定在了今日。
老夫人见她脸色微红,笑得开怀:
“你们瞅瞅这丫头,难得见她还有脸红的时候!”
一时间,凤璟妧成了堂上众人的“观赏”对象。
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但在场女眷,除了一心为了凤璟妧的老夫人,和懵懂不谙世事的六姑娘凤锦好,都是各有心思。
最不满的要数二夫人刘氏。若是赐婚的消息传开,今日哪里还会有她女儿十里红妆的风光!大姐儿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作壁上观的国公夫人柳氏则是挑了挑眉,端起茶杯来轻啜一口,唇齿之间茶香四溢,她更是满意几分。
反正不是她女儿,跟她没什么关系,她只管看戏就行了。
三夫人李氏则是微微叹口气,觉得这不像是凤璟妧能做出来的事。但她洞若观火惯了,觉着倒是没什么,只是不知道其他人会怎么想。
男人们觉得这是双喜临门的好兆头,女人们却觉得是“宣战”的讯号。
何其滑稽。
果然正午时分,宫里头就来了人。
来宣旨的是皇帝身边的心腹大太监潘海,长相白皙,看起来很是福气。
潘海将明黄的圣旨展开,众人齐齐跪地接旨。
“明德皇帝诏:今有元娖郡主贤良恭检、蕙质兰心、娴静端庄、温婉有礼,又兼齐王珩正值弱冠之年、风姿绰约、谦恭有为,朕兹以为此二人乃天作之合,特赐婚约,成就一段金玉良缘。望二人永结同心、携手以赴、举案白头、勿负圣恩。钦此!”
太监尖细的声音响彻整个国公府,所有人都知道了这则“好消息”。一时之间,有人感慨有人愁。
凤璟妧听着圣旨中皇帝对自己的夸赞,心下发虚,再听她皇帝舅舅对祁珩的敷衍了事,有些哭笑不得。
这偏心眼偏的真是没边了。
凤璟妧领旨谢恩,老夫人留潘海一起用午膳,潘海拒绝,在领了两个大大的荷包以后喜笑颜开地带着一众小黄门离去。
“想来齐王爷今日一早就进了宫的。”
“他总是这样说风就是雨的。”
老夫人笑着拍拍她的手背,与她一路说着话回了永安堂。
“大姐姐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向来沉默寡言的五姑娘凤锦婵轻声对自家母亲说道。
三夫人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回她道:“你不知道——”
不知道这哪里是大姑娘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分明是齐王才对。
只是她不预备多说。毕竟孩子大了,得学会自己想了。
国公府里喜气洋洋,全府上下都得了老夫人赏,还是双份的。这可能抵他们半年的薪俸。
武将世家大多财大气粗,比之文官不知要富裕多少。
另一旁的齐王府下人亦是面上带笑。
这么多年了,自家王爷总算是得偿所愿。
二人的婚期定在来年九月,正是秋高气爽的好时候,这样长的时间,足够他们好好准备大婚事宜。
两家喜气洋洋,一家宾客满棚,同是月上中天。
晚上祁珩果然就来了,大白虎迈着慵懒的步伐迎接,但被忽略了个彻底。
“你可知今日发生了一件大事”
祁珩进门便是正事,眉头紧锁的样子让凤璟妧心中一颤。
她立刻从酸梨木椅上站起身,显然被祁珩带来的紧张感感染到了。
“何事”
祁珩拉住她的手,触手冰凉,不知道她在这里坐了多久。
“长乐县主失踪了。”
藏匿在喧嚣热闹之下的巨兽终究还是张开了血盆大口,遮蔽了星月光华,带来无尽夜幕。
凤璟妧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长乐失踪了!这怎么可能!”
她有些急,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长乐县主是永宁长公主的独女,而永宁长公主的驸马靖远侯,常年领兵驻守魏周边界。若长乐县主的失踪不是意外,那必然是敌国的阴谋。
“今日傍晚,县主和随行的人走失,一直到现在都没回来。”
“就没人看见长乐去了哪”
“今晚太热闹。正是年节,街上人来人往,又有各国商人旅客在街上逗留瞧热闹,问了许多人竟没一个能提供县主信息的。”
听到这,凤璟妧的心凉了一截。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慢慢下滑,最终瘫坐在椅子上。
祁珩不忍见她如此,蹲下身来仰视她,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担忧。
“大周人干的”她问。
长乐县主向来玲珑懂事,出门又是有仆从暗卫保护,普通的人贩子不可能能在皇家暗卫的眼皮子底下将人掳走。这样看来结果只有一个,就是大周出手了。
祁珩缓缓垂下眼帘,遮住眼底汹涌的情绪。
任谁的国家被别国如此挑衅都会受不了,更何况是像他们这种深处国家利益中心的人。
“就在刚刚我来之前,我们留在公馆监视各国使臣的人发现了一只信鸽,只是上面什么也没有写,试了许多方法都瞧不出有什么端倪。”
凤璟妧恨得牙痒。她重重地一拍桌子,烛火在她眼中跳动,滋生出无边火焰。
“这件事要不是大周做的,我凤璟妧就算是白活了这二十年!”
“你且先安心,长公主已然请求陛下派禁军挨家挨户的敲门了,我们得相信会有好消息传来。”
祁珩柔声安抚她,尽管他心里已经有了最差的打算,但见凤璟妧这样一副忧思深重的样子还是不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