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璟妧扶着老夫人坐好,这才微笑开口道:
“祖母也说自己是上过战场的人,那便知道主将没殉国,就不会有消息随八百里加急传回来。祖母且先等等,下一道情报约莫傍晚就能到。”
老夫人年轻时也是跟着前齐国公马上打天下的人,只是人老了,心肠就总是记挂着也放不下这些孩子们,听说孙子出了事难免焦躁。
她点点头,紧紧抓着凤璟妧的手腕不肯松开,好像这样才能让她心安。
余光瞥见眼神幽怨的凤锦嬛,老太太心里不满意,甚是威严地开口敲打凤二老爷:
“老二啊,你是越来越不知道分寸了,怎么,你这一回来,全家就都得听你的了不会说话就别说,省的让人糟心。”
说完这话,老夫人就闭了眼,好像再看他一眼都嫌多余。
凤二老爷心里纳闷,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老母亲怎么就突然沉了脸,倒是二夫人最玲珑,笑言笑语道:
“母亲别气!老爷这是在北疆待久了,跟那些糙兵呆一块难免说话直了些。这要是在清朗朗、重规矩的府里呆着,自然是不会说别扭话的!”
她这是和着老夫人在影射凤锦嬛,说她烂泥扶不上墙,纵然是整日里呆在底蕴深厚的国公府里都改不了尖酸的劲儿。
凤锦嬛不是傻子,自然听出了这两人的含沙射影,心下更是恨极。
凭什么凤璟妧就是家里的宠儿,凭什么她就能被老夫人一口一个“阿宝”的叫,她也是凤家的孩子,难道就只因为自己的母亲出身不好吗!
她是洗脚丫头生的,比起母亲是良家女的凤三姑娘凤锦娉,无形中也矮了一头,加上近来提上日程的婚事,她心里早就憋了一肚子火。
凤璟妧安抚地拍拍老夫人的背。
不是她不想告诉祖母兄长的情况,而是她的势力都是暗中经营的,不好摆到明面上来。
再者,要是直接告诉老人家她的大孙子中了箭,一宿没睡的老夫人说不准就得晕过去。
还是再等等,将消息美化一番再跟老人家说吧。
众人在凤璟妧哄着老夫人歇下身后,便悄悄散了场。
出了永安堂,凤锦好撒开大夫人的手,蹦蹦跳跳到凤璟妧身边,很是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有些委屈道:
“大姐姐,阿爹刚回来就走了,阿好还没来得及把礼物送给爹爹呢。”
她精心雕刻的小木马,本来是打算今天当作新春礼物送给爹爹的,结果都没来得及送出手,阿爹就走了。
小姑娘泫然欲泣的样子惹人心疼,凤璟妧牵着她的手路过一丛丛堆雪梅树,微笑开口道:“等爹爹凯旋,就会回来看阿好了。”
仿佛是被安慰到,凤锦好破泣而笑,明媚的像是天边暖阳。
“嗯,爹爹走之前,抱着阿好也这样说,现在大姐姐也这样说,那就是真的了。”
小姑娘说者无心,凤璟妧却是一怔。
她有些迟钝地转眸看向凤锦好,张了张嘴,问出口的话竟有些小心翼翼:“他……抱你了”
“嗯!爹爹的铠甲凉凉的,太硬了!”
凤锦好调皮的吐舌头,觉得这好像就是一件应该的事。
凤璟妧只觉得酸酸的不是滋味。
她生来便拥有了一切,好像从没羡慕过谁,但此刻看着自己的妹妹,看着她笑的天真无邪的样子,竟是有些上了泪意。
她努力忍住眼泪,抬首望向长空,让眼泪风干在眼眶中。
这才重新低下头,笑着摸摸凤锦好的发顶,发自真心地说了句,“真好。”
大夫人默默跟在她们身后,听见凤锦好说凤仲甫抱她道别时就想上前打断她,被她身边的妈妈拉住了。
“夫人!让姐儿去说吧,小孩子嘛,无心之失,这有什么!”
大夫人显然不这样认为,她眉头一蹙道:“这让大姑娘怎么想!”
张妈妈抿唇一笑,道:“大姑娘痛快惯了,平日里就没有她能瞧上眼的东西。上次您吩咐奴婢送给葳蕤轩的白玉双耳雕兰瓶,奴婢可是听说被人家直接放进了杂物堆里,连库都没入呢!”
她瞥一眼抬头看的凤璟妧,冷笑一声道:“这人啊,就不能过的太舒坦,以为自己什么都有了,结果一回头,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也就不猖狂了。”
她再接再厉,好像跟凤璟妧有多大的愁怨一般,铆足了劲的向柳氏吹风:
“夫人您想想,您从嫁进府里来,这都十三年了,您真正掌过权吗新媳妇被婆婆压,这也就算了,但是大姑娘大了,您一个做母亲的还要被继女压一头。奴婢蠢笨无知,就没听过这种说法!”
大夫人好像被她说中了心事,怨气陡生,咬牙看向已经走远的一大一小,恨声道:
“你说得对。我本以为熬到老太太管不了事了,就熬到头了,不成想还有一个大姑娘一呼百应。”
她冷笑一声,斜眼看着凤璟妧和凤锦好消失的拐角,道:“现在竟要等到继女出阁才算是有点盼头,我这个当家主母就是个笑话。”
大夫人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对着张妈妈道:
“她快出阁了,倒也不必我们动手给她添不痛快。你且瞧着吧,过不了多久,这吃人的国公府里,那些个牛鬼蛇神,就都该做法了!”
对上张妈妈精明的一双眼,柳氏勾勾唇角,慢慢道:“届时,咱们推波助澜一把,作壁上观就是了。”
张妈妈一笑,心里是狠狠吐了一口气。
想当初她想巴结大姑娘,结果连人家的面都没见到,就被两个小妮子给赶了出来。
那两个小丫头片子还没有她女儿大呢,就敢给她耍威风,以为自己的主子是郡主就了不得了,真是可笑。
在后院里,管你是什么郡主娘娘还是什么准王妃,阴私招数那么多,哪样不能整死人
不会做人,就活该被人惦记。
这两天,长都一直是噼里啪啦的热闹。人们在开饭前总要点一串鞭炮,每家每户好像都在借助鞭炮声来攀比谁家吃饭吃的早,有趣极了。
凤璟妧和大白窝在一起听外头传来的隐隐约约的鞭炮响,一人一虎温馨得很。
大白的肚皮暖烘烘的,正好给凤璟妧暖脚丫。
外头又落了雪,在夜里红灯笼的映照下,格外勾人心魄,看得人一不小心就被吸进去了。
“大姑娘——”
丹橘小声唤了凤璟妧一句,她这才回神。
“怎么了”
凤璟妧将胳膊肘拄在大白的大脑瓜上,微微撑起身子来。
丹橘一双蛾眉紧紧拧在一起,欲言又止的样子让凤璟妧也蹙起了眉。
“有事就说,不要扭扭捏捏的。”
丹橘想张口,却似话有千斤重,挂在嗓子眼里出不来。
最后是在门外的墨竹没了耐性,急急开口道:“大姑娘,玉锦居里出事了。齐王爷他……他……”
凤璟妧仿佛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凉水,猛地坐直了身子,眼神变得有些刀人。
她沉眸厉色道:“说,齐王和四妹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