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平康二十一年六月初四,是大燕皇帝李沐的生日,寿诞庆典就在太极宫举行。
按照大燕的礼制和惯例是要放假三日的,这就意味着除了边关重镇之外,以奉天为首的大燕各地城镇的宵禁将停止三天。在这三天里,官民同庆,载歌载舞,饮酒狂欢可以通宵达旦。
对于百姓而言,这是难得的清闲日子,自然要大肆庆贺一番。对于商人尤其是像奉天这样的商贾云集之地的商人来说,这三天堪比黄金假期,只这三天赚到的钱,就可抵得上半年的利润。
除了全国放假之外,李沐还大赦天下,并在太极宫大摆宴席,宫廷乐坊事先编排的大型歌舞也会连番上演助兴。朝野同欢,普天同庆,这规模这气氛,就和现代的国庆节差不对。
庆典上的重头戏其实不是吃喝玩乐,而是朝中大臣、各大世家以及各郡郡守、各国使节和各部首领的献礼仪式,以及献上的寿诞祝词和奇珍异宝。
刘浪是有资格进入太极殿亲手向皇帝呈现寿礼的,现在他就穿着华美厚重的礼服,戴着乌沙高冠,手托金盘站在武威侯薛赞身后。
也不知道礼部是怎么想的,愣是把第一次上殿的刘浪给编到了武官的序列里,而且是最后一个献礼的。对这一点刘浪倒是能理解,谁让自己年岁小呢,排在最后也应该。但是倒数第二的武威侯薛赞可是胡子一大把的老将了,倒数第三的段志是虞国公,倒数第四的这位更是厉害,是大燕战神靖国公颜启。这个排序让刘浪着实糊涂了,如果说最后献礼的都是重臣中的重臣的话,那么最后一个献礼的应该是颜启才对,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刘浪这个嘴上没毛的小伙儿。如果说身份最尊贵的先献礼,那颜启就算不是第一个,至少也能在前三里吧,如今却排在倒数第四位。这么安排实在是匪夷所思,刘浪觉得,林晃他爹可能要被皇帝打板子,罚工钱了。
事出反常即为妖,想想李沐那豪放又蛮不讲理的性格,刘浪决定今天做个乖宝宝,只说吉利话,只喝酒听曲儿,然后接上小玄奉旨回家。
“大燕荣国公耶律崇、宁远公主耶律海兰,献礼!”赞礼官的声音让刘浪一激灵,似乎明白李沐的用意了。
因为在耶律崇和海兰之后,就是颜启、段志、薛赞和刘浪。颜启久镇西北,对大良和赫舍里是了如指掌。段志久镇东北,主要震慑东海。薛赞久镇宁远、云中、靖远三边,这三边又称镇北三边,就是针对赫舍里的,所以一旦大燕和赫舍里开战,薛赞就是主将的不二人选。老薛这么多年还是个侯爷,憋着劲想跟赫舍里动刀子,也好换回个国公的爵位,这家伙是个妥妥的主战派。这老三位往那一摆,再把耶律崇和耶律海兰这两被人抄家灭门的苦孩子往那一放,这用意已经昭然若揭了。
“这是要借着过生日的机会发飙啊,老李想好了要打太子怎么也不事先通告一声啊,我怎么办啊。”刘浪暗自腹诽。
偷偷回头瞟了一眼站在李沐下手的太子李荣,发现这哥们儿今天有点特别。以往的严肃不见了,变成了满面春风的样子,就像庙里的弥勒佛。偶尔还跟李沐眼神交流一下,给天下人展示了一幅父慈子孝的图画。
再看不远处的罗襄,这老家伙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坦,似乎除了钱他啥也不关心。都说心有灵犀一点通,就在刘浪偷瞄罗襄的时候,罗襄的目光唰地调转过来盯住了刘浪,那平淡的表情微微有了变化,似乎是想笑。
“娘亲舅大。这老家伙可是俺娘的亲哥,俺的亲舅舅,可是得罪不起呀。”刘浪一边腹诽一边向罗襄裂开嘴,亮出八颗白牙。
老罗居然冲刘浪眨了眨眼,点了点头,嘛意思啊这是
御神术刚一运转,忽觉一股压力涌来,刘浪感觉浑身修为顿时被压制住。
“叮铃。地境高手在场,无恶意,切勿反击。”系统提示。
“地境高手,谁呀”刘浪暗中琢磨起来。
“礼,赞,献。”赞礼官按部就班地喊道。
能上殿献礼的人差不多有四百左右,如果不抓紧时间怕是要从早上献到日近黄昏。献礼是不能中断的,在这么长的时间里,排在后面的人不能吃不能喝,连地方都不能挪,再不加快速度谁受得了。但就在这时,出事了。
“陛下,臣耶律崇请陛下替臣伸冤!”
“臣女耶律海兰,请陛下替臣父母伸冤报仇!”
“完了,这就开始发动了,我是不应该坐会儿呢”刘浪暗想。
“呵呵。朕大喜的日子里,你们兄妹居然要朕为你们报仇伸冤。好哇,看来这冤屈一定不小啊!那就当着全天下人的面,把你们的冤屈说出来吧。”
李沐的话说得很沉稳,彰显着大国君主的气度和威严,但刘浪却从中听出了一丝兴奋。
耶律崇从袖子里抽出厚厚一叠奏章,跪在大殿上大声朗读。只听了几句刘浪就明白了,这绝对不是耶律崇自己写的,肯定是内阁的几位大佬们,呕心沥血编出来的大作。听起来字字血泪,真是令闻者动容,见者落泪。
“陛下,拓跋恒背信弃义,弑君篡位,残害耶律家族,祸乱赫舍里,实属十恶不赦。此等奸佞若不铲除,定会成为大燕乃至周边各国心腹大患。为了大燕江山永固,为赫舍里百姓安宁,为各国久安计。臣作为耶律部唯一继承者,恳请吾皇剿灭拓跋部,为臣死难的爹娘,还有耶律部屈死的部众伸冤报仇。臣作为赫舍里大可汗的唯一继承人,愿率赫舍里八部归顺大燕,永为大燕子民!恳请吾皇,发兵剿灭拓跋部!”
“恳请吾皇,发兵剿灭拓跋部!”
耶律崇双手高举奏章以头杵地嚎啕大哭,耶律海兰也拜服于地哭声不断。耶律崇哭,刘浪还没觉得难过,可耶律海兰一哭,刘浪的心就跟着疼。
“黄历,收了荣国公的奏章,请他们兄妹退到一旁,赐座。”
“喏。荣国公,宁远公主,请随杂家来。”
“谢陛下。”
李沐收了奏章就没了动静,大殿里静悄悄的,都能听见李沐翻篇的声音了。
金盘子很重啊,这是余钱那个死心眼的用了二十斤纯金打制的,说是朝廷规矩,按照刘浪的爵位必须是这个分量。盘子里的红绸上摆着三块城墙砖那么大那么厚的洁白无瑕的玉璧,这也是侯爵献给皇帝的礼物中必须有的。只不过,刘浪的这三块玉璧相当的实在,一块顶别人四五块了。虽然这点分量对于刘浪来说就跟没有一样,可老是保持着端东西的姿势也是挺难受的。这种难受劲没法形容,反正刘浪只能靠搓动十个脚趾头来缓解难受。至于前面那老哥仨难不难受,刘浪不得而知。但看着薛赞那不时晃动一下的肩膀就知道,这老汉也不轻松。
“宣拓跋显觐见。”
“陛下宣拓跋显,觐见!”
安静被打破了,大戏就要开始了,大殿上的很多人都松了口气。
拓跋显器宇轩昂,大步上殿。
“宣赫舍里左贤王拓跋显,拜见大燕皇帝陛下。祝大燕皇帝陛下,万寿无疆,福泽绵长。”
“说说吧,怎么回事”李沐抖着奏章,阴恻恻地问拓跋显。
“成王败寇,古来如此。况且,这是赫舍里的内政,赫舍里也并非大燕属国,大燕一向讲究师出有名。陛下,您直接插手这事,有损大燕和您的威名啊。”
“好一张嘴,不愧是在崇文馆读过书的。不知道是哪位先生教的你,朕得好好请他喝茶。你刚才也听到了,荣国公和宁远公主愿率赫舍里八部归顺大燕。也就是说,赫舍里是属于大燕的,你拓跋家胆子不小,敢占据大燕的国土,敢杀朕的子民臣属,你说朕应不应该派大军平叛呢!”
“陛下,耶律家已成昨日黄花,两个残余的话您能当真吗”
“朕为什么不可以当真你问问各国使节,这事能不能当真!
“当然。那是必须当真的,大燕要是不管,我大良可以管一管。”昆弥萨兰笑嘻嘻地说。
“东海一向和耶律家交好,如今好友被残害,寡人心中不免有些悲戚。寡人最恨这种奴大欺主的勾当,要寡人说,该管!不仅该管,而且要管好!所谓大陆不平旁人铲,既然拓跋显说大燕管这事没凭没据,那么加上我东海呢这事,寡人站在大燕皇帝这边!”
大殿内顿时乱了,大燕官员痛斥拓跋恒做人不讲究,下手真特么黑,也有不少人过去安慰耶律崇和耶律海兰。昆弥萨兰和张兴少有的齐心,都撺掇李沐出兵北伐赫舍里。理由给的冠冕堂皇,把李沐挂夸得是两眼放光。
“呵呵。大燕皇帝陛下,以前有个人对我说过一句话,叫做无利不起早。您看看大良和东海这两位,为何闹腾的比谁都欢。就算大燕该管此事又与他们何干陛下心如明镜,英武睿智,该不会被小人蛊惑!”
李沐斜了一眼刘浪,因为一听这话就知道是刘浪说的。面对皇帝的王霸之气,刘浪只好低头示怂。
拓跋显这句话立刻招来大良、东海以及大燕属国使节的团体攻击。但无论他们说什么,拓跋显都是冷眼相对一言不发,只站在殿内昂首挺胸直视李沐。
“肃静!”
黄历一声断喝,大殿内安静下来。
李沐沉着脸说到:“毁掉赫舍里国书,停止与赫舍里的谈判,关闭互市。大燕,不承认拓跋氏为赫舍里之主,拓跋恒弑君篡位,视为逆贼,人人得而诛之!”
昆弥萨兰紧跟着说到:“大良不承认拓跋氏为赫舍里之主,拓跋恒弑君篡位,视为逆贼!”
东海王张兴说到:“东海不承认拓跋氏为赫舍里之主,拓跋恒弑君篡位,视为逆贼!”
“不承认拓跋氏为赫舍里之主,拓跋恒弑君篡位,视为逆贼!”
大殿上呼声不断,库狄查和赫连陀吓得脸色发青,双腿打颤,险些就要瘫在地上了。
“瀚海禁地,多有神奇之处。赫舍里镇国神器图木克,就得自于此。因为有了图木克,赫舍里才会强者辈出,而赫舍里独占瀚海禁地入口几百年,对瀚海禁地的探索各国无出其右。从现在开始,赫舍里将对各国开放瀚海禁地,任凭你们去探索,并且为你们提供向导,满足你们所有需求。无论你们得到什么,都是你们自己的。赫舍里不收一个金币,不作任何盘问和阻拦。得到的就是你们的,实实在在,不打折扣。条件只有一个,承认拓跋家为赫舍里之主!若还不答应,拓跋氏将率赫舍里各部与敌血战到底,我拓跋家会战至最后一人!这是我拓跋家能拿出的,最大的诚意!”
拓跋显的话让整个太极殿再次陷入安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