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咻的声音响成一片,晌晴的天空忽然变暗,一大片黑乎乎的东西飞到赫舍里的防线上空,那长长的由黑烟构成的尾迹将阳光遮蔽。最近几天,燕军发射的火油罐比石头弹要多。大概是因为附近的石头都被他们用弩炮射到了赫舍里的阵地上,周围再也找不出大小合适的石头,所以燕军的弩炮队干脆全部改成发射火油罐了。
开战之前狼山还是青黄的颜色,现在狼山的整个南坡已经被烈火烧成了一片焦黑。
大战开始的那天,三万燕军出营列阵,号角战鼓声惊天动地。拓跋显一见立即下令三万狼骑进入防线。按照以往惯例,燕军会用投石机和弩箭覆盖,至少进行三轮,然后步军开始冲锋。
对于投石机,狼骑们心中没有多少畏惧感,只要不是运气实在够差,一般不会被砸到,倒是随后而来的弩箭要小心应对。因为大燕的弩箭齐射堪称箭雨,在平原上与之相对几乎没有躲避的死角。所以狼骑们对仰起头的那些弩炮毫不在意,似乎已经把试射那天,他们亲眼看到的弩炮的威力和准头都忘了一样。
随着弩炮发射,天上下起了石头弹,密密麻麻地将狼骑们的阵地覆盖。躲在壕沟里的人还好点,而那些躲在防线后面排着密集队形的狼骑却遭了秧,有一部分石头弹越过了防线,直接砸进了狼骑们密集的队形里。
眨眼之间血花飞溅,断臂残肢满地,惨叫声摄人心魄。就在赫舍里的防线上一片混乱的时候,燕军的战鼓擂响,喊杀声响成一片。燕军竟然没有射出弩箭,而是直接发起了进攻。
狼骑们迅速跑进壕沟内拿起弓箭做好了准备,但是他们发现燕军排着整齐的队形一步步的往前推进,那架势要多整齐有多整齐,可就是不像在打仗,倒像是在阅兵。
没等狼骑们明白怎么回事,燕军的弩炮又发射了,这回用的是火油罐。装满火油的陶罐在发射前被点燃,当落地后立刻四分五裂,飞溅的火油瞬间燃起火焰。这火焰带着黏性,粘在哪就一直烧个不停,用水浇不管事,不仅没浇灭反而烧得更厉害。燕军毫不吝啬的发射了近千个火油罐,赫舍里的防线上顿时成了一片火海。
蒸腾的烈焰烧焦了一切,侥幸逃出火海的人也成了火人,没跑出多远就栽倒在地直到烧成一具蜷缩成狗那么大小的焦尸。身上的火比较少又得到同伴救助的人侥幸活了下来,但是也被烧得浑身都是燎泡,躺在地上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进入防线的三万狼骑只剩一万五六,这些人身上多少都带着点烧伤的痕迹,但不足以致命或者使其丧失战斗力,而。剩下的那一万多人不是死了就是快要死了。
还未交手就折损一万多人,拓跋显好悬没吐血。自家人知自家事,他手里的兵力是比燕军多,但也并未形成压倒性的优势。当年赫舍里九十万大军云集狼山的盛景无法再现,现在每个狼骑在拓跋显心里都弥足珍贵。既然防线都已经烧成一片火海,狼骑们上不去,燕军同样上不去,所以拓跋显命狼骑们后退道防线之后修整,没想到就在狼骑们往后撤的时候,燕军的战鼓声又响了起来。
狼骑们立即转身列阵。他们当然不会傻到往火里钻,而是尽量靠近防线,严阵以待。没想到,又是一阵火油罐从天而降,刚刚集结的一万多人被整个罩进了火海里,三万人就这样没了。
拓跋显终于明白那个在天上飘着的球是干啥用的了,所谓站得高看得远。那个吊篮里的人可以将赫舍里防线后面的狼骑们的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清楚楚。拓跋显很想飞过去把那个球戳爆,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那么干,因为他已经看到有个穿白袍的人轻飘飘地站在大球的顶上。那是地境,绝对的地境,拓跋显还惹不起。己方征调的地境高手倒是来了几个,但似乎没拓跋显希望的那样强,再加上拓跋显还不想过早的把他们暴露出来,所以就一直将这些高手隐藏在更加靠后的地方。这仗才刚开始打呢,不能一下把所有的底牌都押上,所以拓跋显只能暂时隐忍,任由大燕弩炮队肆意嚣张。原想着弩炮队就这么几下子,没想到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弩炮队成了拓跋显和他的狼骑们噩梦。
大燕的弩炮队太可恶了,打得远打得准打得狠就不说了,更过分的是什么都往赫舍里防线上射。人处在极端危险的环境中的时候,可以极大地激发他们创造力。只几天的功夫,狼骑们就适应了大燕弩炮队的打法,伤亡也迅速减少。于是大燕的弩炮队就换上了新弹。那是一种会冒烟儿的罐子,摔碎之后就冒出带着刺鼻味道的浓烟,只要闻到一点就立刻会双眼生疼泪流不止,鼻腔口腔内如同着了火一样,唯有赶紧躲开烟雾,用清水反复冲洗才能缓解。
然而,当狼骑们纷纷从防线上跑到后面的时候,石头弹和火油罐就跟长了眼睛似的从天而降,狼骑们又是死伤一片。
还有一种弹更加厉害,也是陶罐密封的,落地之后就会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但却看不见任何火光和烟雾。别看只是这一声巨响,如果就在狼骑身边爆响,那狼骑就会被震得七窍流血而亡。离得远一些的会被震坏耳朵,甚至被震晕过去,刚挖的洞也被这么一震而坍塌,不少狼骑也被埋在里面。狼山附近的土壤比较疏松,不做支撑的话一个土洞根本禁不住巨响罐的一震。一颗就这么大的威力,如果是成百上千颗一起爆响呢,那就几乎能把防线震得翻个儿。于是,拓跋显手下又多了一群啥也听不见的聋子,和一群被震傻了的傻子。
这种作战方法颠覆了拓跋显对打仗的认知,他怎么也没想到仗还可以这样打。拓跋显也很想这样对付燕军,但是他知道赫舍里做不到。因为赫舍里没有那样怪模怪样的弩炮,也没有火油罐、烟雾罐,更没有那种巨响罐,最主要的是赫舍里没有大燕那么富裕,所以拓跋显只有眼馋羡慕和无奈的份。
拓跋显不得不每天强打精神应付燕军的战鼓和弩炮的调戏和蹂躏,明知这样很羞耻但他却必须跟狼骑们一起来承受一起来面对,因为拓跋显不知道燕军的哪一次进攻是真的,因为他若不再防线那撑着,狼骑们很有可能会因为士气低落而放弃防线,所以他只能咬牙坚持。
又是一轮巨响罐轰击,赫舍里的防线上倒下了百十人。这已经很好了,因为就在几天前还是每天至少倒下千八百人的。
拓跋显从加固的洞里怕了出来查看战况,太阳已经偏西了,那个飘在天上的球正在降低高度,说明大燕今天的攻击到此为止,拓跋显心里顿感一阵轻松。
“这是不打算强攻,这是要跟我耗到底。冬天就要来了,大燕耗得起,可赫舍里呢”
想到这里,拓跋显心中涌起一股凉意。
夜幕刚刚降临,燕军大营的南营门外,一万龙骑卫已经列阵完毕。一人双马,马蹄都用厚布包裹住,就连马嘴上都罩着一个布兜子。
主将李盛从薛赞手中接过兵部秘密发来密令,他小心挑开密鉴,打开密令看过之后双指一撮,密令上立刻冒起一股火苗,眨眼间化为灰烬。
“都记住了”薛赞问。
“记住了。”
“阿浪派刘海给你们带路,到了目的地还有人接应。放心,阿浪不会让自己的兄弟吃亏的。”
“谢大将军,末将李盛请令出征。”
“出征!”
李盛翻身上马,随后掏出一枚玉枚叼在嘴里。一万龙骑卫将士也把一根竹片或者木片叼在嘴里,这叫做衔枚。是用来防止行军中说话或者意外跌倒时叫出声来的。
李盛向刘海点点头随后右手一挥,一万龙骑卫跟着李盛向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