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林菀才想起,自己打电话的目的,但想到打过去接听的很有可能还是荣聿深,实在是过不去心里那关。
想着既然荣聿深接了徐愿景的电话,想必两人是在一起的,徐愿景没发生什么性命攸关的大事,便打算晚些再打。
但林菀不打,不代表别人不打。
林菀挂断电话后,徐愿景的手机一连响了几次。
有两次是周冉打的。
她平时没事总爱找徐愿景哔哔,权当徐愿景是个树洞了。
不过这树洞虽说不咋回应她,但她哔哔得多了,她总会给她回个表情包,表示她哔哔的话她都有看到。
可三天过去了,她说了那么多,徐愿景竟一个回应都没有。
周冉有些担心,趁着拍戏之余给她打了电话……结果时,无人接听。
傅清蛾打了一次,原因是周冉给徐愿景打电话不接,她去几人的群里询问。
傅清蛾最近忙着自己的事,对身边的朋友关注得少,突然在群里看到周冉的消息,免不得担心徐愿景出了什么事,安抚了下周冉,忙给徐愿景打了个电话。
结果跟周冉一样,电话打过去,皆是死沉大海。
另外还有一个座机来电,不知道是谁的,打了一次便再未打来。
荣聿深坐在椅子里翻阅文件,手机来电在桌上发出的噗噗震动声,于他而言,跟舒缓的纯音乐一般,半点没影响到他办公,足以说明这个的男人的心志有多坚定!
这几通来电之后,手机许久都是寂静的状态,仿佛结束了它今日的使命,陷入了休眠。
荣聿深握着钢笔,在签字处落下一个苍劲有力的签名,阖上文件,随手放置一边。
正当他要再次拿起一份文件时,久久安静的手机,忽地响起。
荣聿深黑睫微掀了下,眸光淡然掠过手机,原本一扫而过的视线,却在一下秒,再次移落到手机上。
泛着幽绿淡光的屏幕上,一个名字,刺一般扎在荣聿深黑深的瞳孔上。
温云霆!
隐于黑眸深处的寒意倾巢而动,浓烈的覆盖而来,本就沉毅的面庞更加冷硬凌冽。
隽冷的脸庞拂过一抹讥诮,伸手拖过手机,滑动接听。
“愿景。”
话筒里立刻响起男人含笑的温雅嗓音。
荣聿深面色如一面毫无温度的大理石,冰冷而坚硬:“温先生。”
手机那边大概没想到,会听到一道玄冷的男人声音。
短暂的安静过后,方传来温云霆客气意外的声线:“抱歉,我打的是愿景的手机号,我确认了一下,并非失误打错。请问你是愿景的”
不管温云霆是真意外,还是装傻不知他是谁。
荣聿深平缓地吐出三个字:“未婚夫。”
温云霆那边又静了几秒,浅笑着:“这位先生莫要拿这个开玩笑,我与愿景多年好友,她若是订婚,一定会告知我的。”
“温先生这样自信”
荣聿深声音冷淡。
他本身人就冷淡,倒也不显得十分刻意,敌对。
“当然。”
男人笃定的声音,成功给荣聿深脸上添了几层冰凉。
书房里的气压直逼零下。
得亏书房只有他一人,要是有人在,那人非得被冻成冰雕,只盼着早点能从这寒冰炼狱里离开。
“温先生与我未婚妻这般熟稔,无话不谈,那想必温先生也听说了我未婚妻有孕在身的消息了吧”荣聿深将握在手里的钢笔转了下,黑眸滑过凌寒冷意。
那端没了声音。
不止没声音,连呼吸都没了。
荣聿深眯起黑眸,语气淡漠:“温先生还有事”
“荣二爷何必呢”
温云霆蓦地道。
温云霆这就不装了,荣聿深冷哂:“原来温先生知道我。”
“荣二爷与愿景的关系,我大约是最早知晓的那几人之一。也因此,愿景跟荣二爷在一起时的心境,我大概知道些。”
温云霆声音闲适,说话时井井有条,不紧不慢,一如他给外界的认知,清雅,随和,绅士风度。
他这般说也不算假,荣聿深和徐愿景的关系未曾公开,知晓的人统共就那么几个。
可不就是最早知晓的那几人之一
“温先生日理万机,不给自己留一点个人时间,不止将温氏大权牢牢握在手中,不给家族其他任何人一丝可乘之机,连带他人未婚妻在与其未婚夫相处下来的心境都一清二楚,当真是闲不下来。”
荣聿深冷淡回道。
“荣二爷说笑了,我也不是谁的心境都感兴趣。”
温云霆缓缓道。
如果说之前两人通话的氛围是没有硝烟的“战场”。
那么自温云霆这句话后,便是明显的硝烟四起,浓烟滚滚。
荣聿深面色凛冽,黑眸里的残凉逐渐分明,冷冷道:“不管温先生对谁的心境感兴趣,但我这个人向来与心胸宽广之类沾不上边,我的未婚妻若是与除了我之外的异性联系密切,我会很不高兴。”
“同时,除我以外的异性倘若不知边界,频繁地与我的未婚妻来往,我不止会不高兴,还会很生气。人在情绪上会做出什么事来,不太好说。”
“荣二爷对愿景就这么没信心吗”
温云霆状似无奈的笑笑。
荣聿深眯眼:“餐桌再高级昂贵,桌上的菜再美味可口,可若是旁边就是卫生间,且没有门,在这样的环境下用餐,难免恶心膈应。”
只差没明说,温云霆就是卫生间本间。
“在卫生间在旁边用餐自然是恶心,可用餐的人遇到美食的地点以及时机,也实在是不太恰当,亦或是,这二者本不该遇上。”
“就因为一个恶心人的卫生间把那卫生间填平改造,或者是直接换个地方用餐便可解决。要是因为恶心的东西在眼前,便弃了美食,只能说明用餐之人并非真心喜爱那道美食。”
荣聿深不屑。
“荣二爷霸气。只是美食是美食,人是人。若是人被不喜欢的人强硬留在身边而反抗不得,那滋味,也许比在卫生间用餐更为恶心一些。”
温云霆出口的声音仍是浅淡笑着的。
这些人,大约打小修的便是“杀人不见血”的能耐。
荣聿深黑眸里的温度比凛冬的深夜还要寒冷几分:“温先生倒是说对了,我这人霸道,我要是想留的人,便是恶心,此生也休想从我身边离开。”
温云霆那边蓦地没了声音。
好一会儿,温云霆道:“所以,我今天是无法与愿景说上话了”
“温先生自便。”
荣聿深面无表情。
温云霆在话筒里笑了下,挂断了电话。
下一秒。
咚一声,手机砸到桌案上,正好屏幕朝下。
可那只大手似还不满意,手一挥,手机囫囵在桌案上滑出好远。
荣聿深盯着那只手机,仿佛那只手机跟他有血海深仇。
须臾,他探臂拿过自己舞出去好远的手机,沉绷着脸,“心无波澜”地将手机直接关机。
关机后,他扫了眼桌上摞得高高的一沓文件,眉宇轻蹙,头一次觉得处理这些事,厌烦得很。
扔下手里的钢笔,扯了扯领口,荣聿深沉眉盯着书房门口,终究没能克制住心里那股烦郁躁动,起身离开了书房,再次打开了被他狠心锁上的那扇门。
房门推开的一刹,屋内却不似之前那般黑暗幽寂。
房间里敞亮通明,气息仍是冷清,却并不凄凉。
脚步不觉停在门口,荣聿深深冷的黑眸没有迟疑地扫向窗台。
身着白色衣裙的女人就站在窗台前,身形单薄,瘦得甚至有几分可怜。
大概是身后久久没有传来动静,女人缓缓转身看过来。
随着她转身,荣聿深看到,她细白柔嫩的手正轻抚着腹部。
仿似有什么自他眼潭狠狠滑过,黑深的瞳眸骤然一陷,阔步朝她迈去。
徐愿景瞠目,心神亦是一收,下意识地想往后退。
男人突然就来到了她跟前,勾着他的腰肢狠力地往他怀里带。
徐愿景慌张仰头的一瞬,男人灼热的薄唇,势不可挡朝着她的唇落了下来。
徐愿景狠狠提气。
禹城机场。
机场外集中排队候车区。
老人看了眼排成一条长龙的候车区,转头伸手轻轻按了按身边拿着手机打电话的女人的手,声音有些低:“算了。”
冯鸽微皱着眉头,一手扶着宋悯走到长龙末端排队,小声说:“愿愿手机关机,应该在忙。”
宋悯苍老的脸透着不正常的白,闻言,虚弱地笑了笑:“你解释什么怕我怪愿愿”
冯鸽勾唇:“您现在哪里舍得。”
“知道我舍不得,紧张兮兮地做什么。”
宋悯望着前方,“愿愿如今是明星,去哪儿都不如从前方便自由。别说她今天手机正好关机,就算没有,你以为我舍得她冒着被围观的不便来机场接我要你打电话,不过让你告诉她一声,我们来了。”
“也就赶巧手机关机了,若是让她知道,您专程到禹城看她,她不定多欢喜。您不让她来接,她可不会依你。”
前头排队的人多,冯鸽担心宋悯撑不住,说话时,声音有些绷着。
若非而今宋悯的身体,冯鸽也不会给徐愿景打电话,累她跑一趟。
只是她没想到,出发是给她打电话她是关机状态,现在她们抵达禹城,她手机依旧是关机。
兴许是在拍戏什么的吧。
“妈,您喝点水么这里也没有坐的地方……”
冯鸽皱眉从包里摸出保温水杯,拧开。
宋悯接过,喝了一口便不喝了。
冯鸽看在眼里,心揪成了一团。
宋悯见她眼角又红了,叹息了声:“先前不让你们知道,就怕这样。”
顿了顿,“说好了,不许告诉愿愿我的病。”
冯鸽吸了下鼻子:“知道了。您都叮嘱几百遍了。”
宋悯笑了下,眼神里却充满了疲惫。
排了一个小时的队,宋悯强撑的体力快到极限,两人终于坐上了出租车。
上车。
冯鸽让宋悯靠在她身上。
宋悯没有力气,也不强撑。
看着靠在她肩上的老人,冯鸽一颗心又酸又疼,呼吸了口,拿出手机,给徐愿景发了条短信:
“愿愿,我和外婆到禹城了,先去菀菀的琅华小区落脚,你忙完以后,过来找我们,我和外婆等你。”
然而,注定的,冯鸽和宋悯这天没能等到徐愿景。
晚上。
宋悯再也撑不住,冯鸽抚她去房间休息。
脱了外衣,宋悯躺到宽大的床上,显得那么瘦骨伶仃。
冯鸽鼻尖酸胀得厉害,把灯光调暗,坐在床边看着她。
宋悯努力的撑了下眼皮,对女儿孱弱的笑道:“累了一天了,你也早点休息。愿愿,肯定是在忙。等她忙完了,会来找我们的,不急。”
说话间,宋悯闭上了眼睛,“不急,我等着,等着……”
宋悯话没说完,就睡了过去。
终于不用再隐忍了,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冯鸽轻轻扑到宋悯怀里,低低的泣出声音。
这段时间,宋悯身体每况愈下,却越来越爱笑了,像是要把过去多少年欠她的笑,全都补偿回来。
冯鸽哽咽的看着宋悯瘦得凹陷的脸,嘶哑低喃:“妈,您不需要弥补我,我从未怪过您。只要您好好的,我宁肯您对我更严厉些。”
睡梦中的宋悯不知是否听到,眼睫微湿。
宋悯现下睡得时间多,翌日快十点才姗姗醒来,看见冯鸽的第一眼,便问:“愿愿呢来了么”
冯鸽小心扶着宋悯从床上坐起来:“那孩子不知在忙什么,我发给她的消息都未见回我。”
顿了顿,“回头我问问菀菀。”
演艺圈里,忙不可怕,怕的是闲。
宋悯了解过,虽然失落到禹城没能第一时间见到她,但想到她是在忙着拍戏抑或别的工作,心下亦是欣慰的。
“再等等吧,兴许晚点就回了。”
宋悯说,“待会儿,你陪我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冯鸽疑惑。
宋悯眯了眯有些浮肿的眼睛:“徐家。”
知道五年前发生在徐愿景身上的真相时,宋悯心里的心结就种下了。
五年前她被徐裕名蒙骗,相信了他给她看的那段视频,对徐愿景失望至极,生生委屈冷落了她五年。
宋悯只要回想起这五年她对徐愿景的刻薄,便悔恨不已,心疼不已。
如今她既然知道了真相,身为徐愿景的长辈,她的家人,靠山,她便不能无视徐愿景曾遭受的对待!
她必须亲自去找徐裕名要个说法,给愿愿讨一个公道。
否则,她九泉难安。
冯鸽:“……”